有佛緣的鄭晴琅,和牛嬸子瞎聊了一通,又和小豆子玩了一會兒,然後就匆匆回家了。


    時間來到了婚禮當天,錢家也是奇了,明明是給死人辦的婚禮,卻辦得跟活人婚禮一樣熱鬧,不僅滿院張燈結彩,而且還請來了一眾賓客見證。


    鄭晴琅和薛滿倉托人情要了一張請帖,混在了眾賓客中,支著耳朵聽了不少議論。


    其中,有覺得這冥婚晦氣,卻又礙於人情不得不出場的,也有感慨錢家主對夫人過於縱容的,更有一些心軟的婦人,私底下覺得活人冥婚過於殘忍,私底下講究錢家不積德的……


    總之,什麽想法都有,卻不妨礙錢家主為了博夫人一笑,而繼續這場荒誕的婚禮。


    很快,在一片吹吹打打的喜樂過後,大家期待已久的新娘出現了。


    新娘披著紅蓋頭,左右都有人攙扶著,腳步虛浮,像是喝醉了站不穩的樣子。


    鄭晴琅和薛滿倉兩人眼睛一瞬不瞬得盯著她,企圖透過那紅蓋頭,看清楚底下的人是誰。


    不過,即便不能確定是二丫,基於人道主義,他們最終也是會施救的。


    新娘的另一邊,一個男仆人捧著一個紫檀色木質牌位,上麵用老宋體自上而下豎寫著幾個大字,“愛子錢彤之靈位”,代表男方。


    這個場景,雖然賓客們早有預料,但是卻不妨礙他們又開始在底下竊竊私語。


    鄭晴琅聽著大家的議論,忍不住向坐在高堂位上的男方雙親看去。


    錢夫人看起來十分消瘦,蒼白的臉上因為情緒激動,難得湧出一抹不和諧的紅。


    她給人一種“眾人皆醒我獨醉”的感覺,此刻的表情,跟所有終於等到自己兒子成家立業的母親一樣,眼眶含著熱淚,雙唇微微顫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交代。


    至於錢家主,看得出來,他是清醒的,他也意識到眼前的一切是鬧劇,但是為了妻子的病情,他願意承受各種風言風語,陪著自家夫人演戲。


    終於,走不穩的新娘和會走路的牌位,來到了神色各異的雙親麵前。


    司儀看著時間,張口朗聲道,“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鄭晴琅聽見這聲響,仿佛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幾步擠到眾賓客前,喊道,“等下,不能拜堂,這新娘子不是你們定下的鄭大丫,錢家主,錢夫人,你們可不要被騙了!”


    錢夫人立刻站了起來,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你說什麽?人是假的?”


    錢家主緊隨其後,也站起身,不過沒有第一時間質問鄭晴琅,而是來到他夫人身邊做攙扶狀。


    鄭晴琅對兩人的眼神不躲不避,再次堅定的說道,“我聽說,原定的新娘鄭大丫早在一個多月前離家出走了,鄭家至今未找回,這眼前的新娘子,肯定不是鄭大丫。為了確保錢三公子娶到命定的妻子,還請錢家主和錢夫人先驗明正身為好。”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真誠,錢夫人第一反應是相信她,畢竟錢家請來的賓客,應該不會特意過來搗亂婚禮。


    她望向攙扶自己的夫君,期盼他給拿個主意。


    錢家主曉得為找到所謂“八字契合”的新娘人選,他們花費了太多心思了,眼下隻差臨門一腳了,若是新娘子真的被換了,那可就前功盡棄了。


    因此,在他夫人眼神過來時,他便開口,“事急從權,去掉新娘子的紅蓋頭,問問她是誰。”


    原本攙扶新娘子的媒婆有些不情願,找借口說道,“錢家主,這不合規矩吧,哪有當著眾賓客的麵掀新娘子的紅蓋頭的。”


    錢家主覺得媒婆的表現有些奇怪,眼神一凜,語氣冷了不少,“這樁親事,本來就沒有什麽合規矩的地方,掀個蓋頭而已,總比被人蒙蔽得好。”


    媒婆被盯得縮了一下脖子,最終,沒有扛住壓力,聽話得掀開了紅蓋頭。


    新娘的麵容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立刻引起賓客的嘩然,並不因為她的長相,而是因為她的嘴巴裏被塞著一塊白布,顯然有人意圖阻攔她發聲。


    “娘,看著和大丫有些像,應該是鄭家二房的二丫。隻是,我記得鄭天剛是四兄弟裏麵難得的明白人,也不知道,這替人的注意,經過他同意沒有。”


    薛滿倉辨認了一下新娘的五官後,附在他娘的耳邊輕聲說道。


    鄭晴琅也猜著這人是鄭二丫了,答道,“他爹娘同意沒同意,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這時,錢家主已經令人取下了新娘口中的白布,並讓人將她扶到一邊坐下。


    全身還有些癱軟的新娘,總算等來了一絲生機,不等別人問,自己就先爆出真相。


    “我不是鄭大丫,我是鄭大丫的堂妹二丫,我姐跑了,我爺爺和大伯他們怕賺不到五十兩銀子的彩禮錢,出嫁這天,把我爹娘和弟弟妹妹都關在了房裏,強押著我替我姐姐出嫁。”


    說完,她喘了一口氣,目光瞥到一旁瑟瑟發抖的媒婆,指向她說道,“媒婆也知道的,她為了將謝媒錢掙到手,黑了心腸,見我折騰得厲害,特意從身上掏出了蒙汗藥強喂我喝下。還炫耀說,她偶爾會遇到不聽話的新娘,所以身上常備著蒙汗藥。”


    鄭晴琅望向那媒婆,將她的樣貌記在腦海中,古代說媒幾乎都有賴於媒婆這一種職業人,以後她還有好幾個孫子孫女要說親呢,可不能選這個媒婆,一聽就不是好人。


    那媒婆見事發了,隻好跪下來,將所有的責任推到鄭家人身上。


    “錢家主,錢夫人,我也不知道什麽大丫二丫的,這兩個丫頭是堂姐妹,長得差不多,又畫了新娘妝,我一時間也辨認不出來。”


    “那蒙汗藥又作何解釋呢?”錢家主暫時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問話。


    “蒙……蒙汗藥是因為這姑娘鬧騰得厲害,不願上花轎。您也知道,這是冥婚,人都是怕死的,所以……”


    “胡說,什麽死不死的,我錢家三兒娶媳婦,自然是娶回來錦衣玉食供著的,怎麽會死呢……”錢家主被媒婆當場捅破冥婚的本質,忙氣呼呼得打斷她的話。


    媒婆嚇得渾身一抖,恨不得當場扇自己一耳光,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冥婚誰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在場的人,誰也不會傻乎乎得說破。


    “是是是,錢家的少夫人自然是長命百歲的,和錢少爺夫唱婦隨的……”


    話音未落,她又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什麽夫唱婦隨呀,錢三都死的不能再死了,那什麽夫唱婦隨,她可不是又在暗示什麽嘛。


    眼見錢家主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她幹脆不再說話,隻是趴在地上做五體投地狀,不敢再抬頭望向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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