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漫漫,是因為鄭晴琅沒有忘記來時同孫女說過的話,打算沿途旅個遊。


    於是,一行人趕著騾車,跋山涉水,遇上好的景色,興之所至,便停車登山賞景;遇上繁華的城池,也會停留幾日,感受當地市井煙火。


    有時候因遊玩錯過了住宿的旅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或是到附近村落百姓家借宿,或是到寺廟、道觀叨擾,因著鄭晴琅這個做主的人情緒穩定,其餘人也同樣隨遇而安。


    這日,他們逛到了黔州的地界,幾輛騾車正在山路上慢悠悠行走時,突然聽見不遠處有不小的呼救和慘叫聲。


    原本怡然自得的整隊人馬,立時變得警惕起來,特別是五爺派過來的四個護衛,齊齊拔出了手裏的刀,兩個婆子也擺開了防禦的架勢。


    騾車停了下來,四個護衛中為首的唐毅扭頭朝著車廂內的人說道。


    “老夫人和小姐們稍安,我和一個弟兄去前頭看看。”


    鄭晴琅淡定得回了一句,“去吧,遠遠瞧上幾眼,別輕易涉險了。那麽遠的喊打聲,大抵和咱們不相幹的。”


    唐毅應了一聲,很快走遠了。


    車廂內,薛曉春和薛曉夏臉色雖有些緊張,卻沒有一般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情的慌亂。


    她們一路遊玩過來,也遇見過兩三個劫道的,但劫道的人數不多,都是些烏合之眾,手裏都沒有真功夫,被唐毅他們三兩下就打跑了,甚至都不用兩個婆子出手。


    也因此,再遇到類似的突然情況,她們已經不會像頭一次那麽慌張了。


    就這樣,靜靜等待了約莫兩刻鍾的時間,唐毅他們帶著一男一女過來了。


    男的是個約莫三四十歲的中年人,被揍得皮青臉腫的,本來就打了許多處補丁的衣裳破了好幾處,衣服和臉上都沾上了不少的泥土和血漬,形容十分狼狽。


    女的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看起來要好些。


    她衣裳完整,隻是發髻散亂,姣好的臉龐上糊滿了淚水,羸弱的身子依舊顫抖著,顯然還沒從剛剛的恐懼中走出來。


    “回稟老夫人,這是一對父女,據說是附近村霸見這女子姿色不錯,求納為妾不成,便集結幾個無賴打算武力搶人,父女倆收到風聲,匆忙躲開想要避避風頭,沒想到還是被趕上了。正打得沒開交呢,被咱們給撞上了。”


    唐毅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簡單講述了一遍。


    鄭晴琅聽完後,在那對父女倆身上打量了好一會兒,方才開口。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村霸當街強搶良家婦女,毆打良民,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要不,你們隨我車隊進城吧,帶你們去縣衙告狀。”


    那中年男子苦笑一聲,不小心扯動了嘴角,吃疼得“嘶”了一下,然後拱手答道,“多謝老夫人好意,肖某心領了。”


    這意思便是拒絕了,鄭晴琅見他被打成那樣了,還打算息事寧人,沒由來得,有些恨鐵不成鋼,


    “遇上那種強人,你若是弱,他便更加欺你,你若是強,他說不定還會收斂一些。難不成,你打算以後永遠躲著那些人麽?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總不能連家都不回吧。”


    那男子又忍不住苦澀一笑,“老夫人有所不知,肖某乃流放之人,告官沒用的。”


    黔州是大齊流放官員的主要去處,所以,聽聞對方是流放的罪人,鄭晴琅倒不覺得多驚訝。


    她隻覺得好奇,這對麵相看起來不像是壞人的流放犯,到底是犯了什麽罪名?


    不過,她知道好奇心殺死貓,沒有多問,見對方不願報官,自己也不願多事,便說道,“既如此,那你們自求多福吧。”


    說完,就要吩咐唐毅他們啟程出發。


    就在這時,一直瑟縮著身子的少女突然跪在了車前的空地上,對著鄭晴琅的方向狠狠磕頭。


    一邊磕一邊求道,“求老夫人行行好,買下我和爹爹吧!我爹爹以前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可以給您家中子孫當教書先生。我也一樣,琴棋書畫皆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可以給家中女子當女先生……”


    當爹的肖承業見女兒這樣,不顧身上的疼痛,奮力抓起女兒的胳膊。


    “雅兒,你決定跟著為父過來流放前是怎麽說的,絕不求饒,如今怎麽可以這麽沒骨氣自賣自身?”


    肖雅紅著眼眶,啞著嗓子答道,“爹爹,與京城的親人分離、惡劣的生活環境、艱苦的勞動、受傷的手腳、餓的直叫喚的肚子……這些苦我都可以吃,唯獨不能忍受,那些惡心的人將主意打到我身上,更不能忍受,因為我的緣故累得爹爹受傷。”


    最後一句,讓肖承業的眼眶也紅了。


    他神色頹然得鬆開抓著女兒的手,哽咽說了一句“爹爹無用”,便捂著臉蹲了下來,指縫間漸漸滲出淚水來。


    沒有哭聲,卻讓在場的人覺得心酸異常。


    肖雅見狀,連忙蹲到她爹身旁,勸道,“爹爹,在雅兒心中,你是天底下最厲害的爹爹,是那些小人太陰險,陷害了你,你放心,咱們總有一天能夠等到大赦的。”


    “不不不,等不到了,當初同你娘和離的時候,爹就不該賭氣,該讓你娘帶走你。再不濟,王家公子同你有婚約,也願意善待你……”


    “爹,你別說了。我娘一聽說你出事,就收拾東西回娘家,逼著你和離,她這種無情無義的做派,我瞧不上。至於王家,哼,落井下石,想要讓我為妾,這就是你說的善待嗎?在我眼裏,他們同剛剛那群惡人並無分別!”


    肖承業聽完女兒鏗鏘有力的回答,頓時不再“後悔當初”了。


    他壓抑著內心洶湧的慈父之心,緩緩抬手撥開女兒散落在麵前的碎發,露出的額頭上,有幾處剛剛用力磕頭留下的青紫和灰土,他的心又狠狠刺痛了一下。


    他的女兒,是他同前妻唯一的子嗣,從小錦衣玉食,油皮都沒破一下,如今為了生存,什麽都顧不得了。


    一邊想著,他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女兒的雙手上。


    從前,這雙手撫琴拈棋,捧書執筆,細嫩如蔥,光滑如玉,如今,經過兩年多的勞作,這雙手已經布滿了繭子和還沒恢複的細細傷痕……


    他眼裏又飆出了淚水,動情得呢喃道,“是爹爹識人不清,是爹爹害了你呀!”


    肖雅雙手握住他爹的手,笑中帶淚,堅定道,“是旁人害了爹爹和我,與爹爹無由,而且,跟著爹爹流放,女兒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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