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梅已經想通了,對於丈夫的怨氣已經沒有多少。


    剩下的,頂多就是嫌棄丈夫太蠢,一時不察著了人家的道。


    眼下,丈夫又這麽真心實意得道歉,她連剩餘那點嫌棄都沒有了,轉而有些憐惜起他來。


    但是,她已經得了婆婆的囑咐,讓她不要輕易原諒丈夫,所以,她隻好將目光投向了婆婆。


    意思很明顯,就是問,行了沒有?丈夫啥都說了,她能不能原諒丈夫了?


    鄭晴琅接收到周青梅的信號,不滿意得撇了下嘴巴,心道,這也太容易過關了吧。


    眼看著薛家越來越好,圍繞著大兒子的鶯鶯燕燕也越來越多,要不是她千叮嚀萬囑咐說過,不準喝花酒,怕是薛滿倉早被人帶壞了。


    大兒媳婦應該趁此機會,來個約法三章才是。


    罷了罷了,大兒媳婦不中用,她自己上!


    想畢,她突然用力得拍了一下桌子,發出“嘭”的一聲,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子仁,去樓下柴火房給我找一根粗粗的木棒,今日,我要請家法,狠狠教訓這個逆子!”


    薛子仁愣了下,接著第一反應是,薛家的家法是什麽,他怎麽不知道?


    不過,在對上奶奶慍怒的目光後,他忙應了聲“哦”,便真的去柴火房挑撿木棍了。


    薛滿倉見兒子真去挑棍子了,暗罵一聲“不孝子”,麵上卻繼續苦著一張臉求饒。


    “娘,兒子錯了,您要打要罵都行,隻是您先消消氣,別氣壞了身子。”


    鄭晴琅沒有理會他,已經在開始擼袖管了,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打的,不是做做樣子。


    周青梅見狀,忙勸道,“娘,滿倉雖有錯,但是他都那麽大年紀了,兒子都快娶妻了,當著兒子的麵打老子,不太好吧。”


    薛滿倉聽罷,內心淚流滿麵,心道還是妻子懂得心疼他。


    誰知,妻子接下來的話,讓他覺得自己白感動了。


    隻聽周青梅繼續說道,“要打,還是關起門來,叫走子仁後,您再盡情打吧。”


    鄭晴琅卻沒那麽嚴格的長幼尊卑的觀念,她是打算抓個典型,殺雞儆猴。


    因此,她硬邦邦得答道,“就是要讓子仁他看著,就算是他爹,犯了錯也照罰不誤,這樣他才會引以為戒,以後不敢在外麵亂來。”


    說完,她又有些惋惜得說道,“可惜了,子俊和子善還在遊學,不在家裏,不然我還要他們這兩個當侄子的觀刑呢。”


    周青梅一聽這話,也沒了聲響,給了丈夫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薛滿倉瞧見了,心道,你這幫了,就算成了,跟沒幫一樣,這棍子還是得挨。


    馬寶珠一直縮在角落當安靜的觀眾,聽見婆婆的話,也按捺不住了。


    雖說他丈夫成日裏埋頭在試驗田裏,不像大伯哥那樣在外頭有各種應酬,但是也有不少人打他的主意哩。


    光她和村裏人撞見過的,就有好幾回。


    隔壁村的劉寡婦,老是竄到他們下壩村來,村道上一溜達就是一兩個時辰,打扮得妖妖嬈嬈的,就為了攔住他丈夫薛滿山說話哩。


    所幸,他是個木頭性子,對於劉寡婦的搔首弄姿完全沒看在眼裏,劉寡婦也算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想到這裏,她忙站出來說道,“娘,你晚點打人,我去找滿山回來觀刑。”


    鄭晴琅點點頭,“去吧,剛好今日我要頒布咱薛家的第一條家法!”


    馬寶珠胡亂應了聲,便匆匆往外跑了,生怕婆婆等下火氣上來,他們趕不上這出戲。


    薛滿倉此刻已經沒了懊惱,隻剩下一頭黑線,心道,自己挨打,似乎在家裏人麵前,是一件好事?


    就這樣,薛子仁帶著千挑萬選的木棍到了。


    他帶著興奮的語氣顯擺道,“奶奶,我挑了許久,這個的粗細剛剛好,你拎著正合適,還有,是櫟木的,硬度夠,打人夠疼的……”


    鄭晴琅很想提醒他,那是他老子,過後可是會找他算賬的。


    轉念一想,大孫子這樣子,也無非是想為他娘出口氣,如此,她便不掃興了。若是薛滿倉真的“秋後算賬”,這不還有她這個他父親的娘親在嘛。


    緊接著,薛滿山夫婦也聯袂而來了。


    薛滿山倒很有兄弟情,他一進屋,便幫忙求情了。


    “娘,大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相信大哥真的不是有心的,您就原諒他吧。他這些年,為著咱們家,天南海北到處闖,既有功勞也有苦勞,看在這些份上,饒過他吧。”


    鄭晴琅卻不認同他的話。


    “你錯了,滿山,他有功勞苦勞,他媳婦就沒有功勞苦勞嗎?你大嫂為你大哥,冒著一腳踏進鬼門關的風險,生了三個孩子。咱家沒發跡前,家裏家外活計一把抓,這幾年,操持家事的同時,也打理著豆腐坊,論起來,她對薛家的功勞,也不比你大哥少。”


    “娘,我沒說大嫂的功勞少的意思。”薛滿山低聲答道。


    鄭晴琅見他不理解自己的話意,提問道。


    “那我問你,打個不恰當的假設,要是你大嫂同外頭人廝混,有了孩子,你還會求我原諒你大嫂麽?”


    薛滿山臉色微變,“娘,這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不好相提並論吧?”


    鄭晴琅追問,“男人和女人怎麽不好相提並論了?”


    薛滿山麵色有些為難,但還是低聲將自己的觀點說了出口。


    “娘,自古以來,男的三妻四妾是正常事,女的講究從一而終的。何況,你剛剛那個比喻,若是大嫂真的……說個不好聽,那就是私通了。”


    鄭晴琅繼續問道,“那你告訴我,憑什麽男的可以三妻四妾,女的就要從一而終?”


    “這……”薛滿山想這麽答,“哪裏有為什麽,從來都是如此呀!”


    隻不過,對上他娘發亮的眼睛,他說不出口,他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句話,“從來如此,就是對的嗎?”


    鄭晴琅也不管他答不答得上來,接著說道。


    “我說過,在薛家,男孩女孩是一樣的,同理,兒子兒媳也是一樣的。隻要大家的心是向著薛家的,在薛家,就是平等的一份子,不會因為他是兒子,他是男的,犯錯了就不用受罰,也不會因為她是兒媳,她是女的,犯錯了就要加倍受罰。”


    說到這裏,她頓了頓,目光一一從在場人臉上掠過。


    薛滿倉羞愧無比,薛滿山若有所思,薛子仁滿臉讚同,周青梅和馬寶珠兩人眼裏閃著點點淚光,似乎下一秒,就要激動落淚了。


    她接著一字一頓說道,“薛家家法第一條,子孫後輩堅持一夫一妻,不得納妾,如有違拗,大棍二十下,逐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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