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她的離開,薛家堂屋內,再次迎來了安靜。


    鄭晴琅正思忖著,要不要給家裏人再科普一些“人心險惡”的案例,外頭又起了不小的嘈雜聲。


    她以為是高豔紅不死心鬧將起來,多少還是顧及對方孕婦的身份,忙挪步到大門口,提醒道,“動作小心些,好生將人請出去就是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剛剛架人出去的婆子慌張走過來,“老夫人,不好了,要生了!”


    鄭晴琅都不知道自己該作何表情了,上半身伸出走廊往樓下院子看。


    如那婆子所說,高豔紅正半倒在另外一個婆子懷裏,哀聲喊疼。


    仔細一看,她腳底下還有一攤水跡,疑似是羊水破了。


    這種時候,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什麽“以德報怨何以報直”了,趕緊吩咐站在她身旁的婆子,“快去上壩村找馬穩婆。”


    堂屋內的其他人也走了出來瞧情況,一個兩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搞懵了。


    “哎呀,怎麽就這麽巧,逮著這種時候生娃,咱們都不好不管!”


    馬寶珠吐槽了一句後,對著還在發愣的婆子說道,“走走走,我跟你去上壩村,你不是這裏人,大概也不知道馬穩婆住哪裏。”


    那婆子如蒙大赦,一邊跟上馬寶珠,一邊說道,“哎喲,幸虧有二夫人,老婆子是真不知道什麽馬穩婆哩。”


    兩人動作十分迅速得下了樓,其餘房內的丫鬟聽見動靜,也出來幫著將人攙扶到客房裏。


    如無意外,那裏將成為高豔紅的產房了。


    周青梅雖臉色不好,卻也認命得轉身去了廚房,然後遠遠就聽見她吩咐廚娘煮熱水。


    她們都走過生產這道鬼門關,所以,在麵對高豔紅即將生產的情況,都很有默契得放下了對她的成見,選擇了幫忙。


    鄭晴琅見屋內剩餘的三個男的手足無措得愣在當場,有些嫌棄得說道,“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反正又幫不上什麽忙!”


    三個男的感受到她的煩躁,不約而同想起剛剛那頓棍子,齊齊縮了縮脖子,默不作聲得離開她眼前。


    薛滿山覺得家裏的情況太複雜了,幹脆跑到了試驗田那裏躲清淨。


    薛子仁將爹爹扶到他房間,然後跑了出門,打算給他請老藥頭過來看看棍傷。


    剛走到半路,恰好撞見遊學歸來的薛子俊和薛子善兄弟倆,想都沒想,就將這日家中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薛子俊和薛子善這半年多在外頭遊學,自詡已經算見過世麵了,聽到大哥的那些話,頓時都覺得,自己還是見識太少了。


    邱家違反人倫的汙糟事、精明的大伯被仙人跳、大肚子外室逼宮正室、奶奶衝冠一怒棒打糊塗大伯、薛家新出爐的家法……


    一樁樁,一件件,都在刷新他們的認知。


    薛子善消化完後,很沒有眼色得感慨道,“大哥,這出戲真是精彩呀!”


    薛子仁白了他一眼,“要是你身處其中,你就不會覺得精彩了,當時,我真以為爹爹有了外室,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薛子善“嘻嘻”笑了兩聲,方才說道,“這不是虛驚一場嘛。”


    見大哥和三弟插科打諢,薛子俊卻惦記著另一件事。


    “大哥,你說那婦人在咱家生產,那要是出事了,這不是攬禍上身嘛。”


    薛子仁聽罷,眉頭一皺,有些不自信得說道,“不能吧,我們也是好心,總不能把產婦就真沒丟在外頭不管吧。”


    薛子俊歎了一口氣,“也是,撞上了,也實在沒法子了。”


    接著,他思索了幾秒,便說道,“這樣,大哥,讓弟弟去請老藥頭,你跟著我,跑一趟光明村,去請那高豔紅的娘家人過來,讓他們當個見證也好,免得到時候事情說不清。”


    薛子仁一聽,確實這樣比較穩妥。


    “行,就按照你說的那麽辦,這事情接二連三的,我一下子沒想到這些,高豔紅的家人顯然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咱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三兄弟計較完畢,便兵分二路了。


    與此同時,鄭晴琅也想到了這點,打算找人過去把高豔紅娘家人請過來。


    卻不料,大兒子被自己打得趴在床上,二兒子已經跑出去躲清淨了,正猶豫著,要不要請村長那邊幫忙,正好就看到兩個孫子匆匆趕來。


    情況緊急,她也顧不得向久別重逢的二孫子噓寒問暖,一開口便是,“趕緊去光明村找高豔紅娘家人!”


    薛子仁忙應下,“奶奶,我和弟弟就是要趕回來套車去光明村的。”


    一邊說著,兩人的動作也不慢,三兩下套好了車,吆喝一聲,便走了。


    鄭晴琅目送兩個孫子離去後,一顆心並沒有安定下來。


    聽著隔壁屋裏高豔紅的痛呼聲,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思量了一會兒,她去了書房,擺開筆墨紙硯,寫了一張訴狀,最開頭便是,“告邱某人奸淫良家婦人高豔紅一事……”


    寫完,她等待墨水幹涸後,就拎著去了臨時的產房。


    高豔紅此刻的形象十分狼狽,發鬢鬆散,蒼白的臉上青筋隱隱浮起,虛汗冒出,咬緊的牙關似乎在傾訴,自己正在忍耐什麽非人的折磨。


    鄭晴琅看到她那副樣子,忍不住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這人剛剛還讓自己覺得十分可惡,眼下又覺著實在可憐。


    她走到床前,在高豔紅麵前揮揮手,吸引她的注意力到自己身上。


    “高豔紅,我給你寫了一張狀紙,上麵將那個畜生對你做的惡行寫得明明白白。生產是一隻腳踏入鬼門關,你要早做打算了。我派人去請了你娘家人來,最後由你來決定,要不要將這張狀紙給出去!”


    高豔紅聽罷,眼中迅速飆出了眼淚。


    她忍著痛說道,“就算我豁得出去,我娘家人也不會為我做主的!”


    鄭晴琅頭一次為她的眼淚和話感到鼻酸,她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為她分析。


    “若是一切順利,母子均安,你拿著這狀紙威脅那畜生,可以為你們母子倆謀得一些贍養費用。有了這筆費用,你再勤勞肯幹些,多少能把日子過起來。”


    高豔紅聽到這裏,眼淚止住了,望向鄭晴琅,無聲得催促她繼續往下說。


    鄭晴琅的語氣變了,表情惡狠狠的。


    “若是不太順利的話,那就將狀紙交給娘家人,拉著那畜生一同下地獄吧。大齊律例,奸汙良家婦人致其死亡的,判處斬監候或斬立決。”


    這裏的不太順利,就是指高豔紅有可能難產至死。


    雖然對上律例上的奸汙至死有些牽強,但是解釋得通。


    要不是那畜生奸汙了高豔紅,導致其懷孕,也不會有難產至死。


    高豔紅聽到“一起下地獄”時,眼底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仇恨,問道,“真的可以讓他死嗎?”


    鄭晴琅點點頭,怕她有什麽誤解,又加了一句,“你活著,也可以讓他死,事在人為!”


    高豔紅不再多言,鬆開因疼痛緊緊抓住床單的手,朝著鄭晴琅伸手,“狀紙,給我!”


    鄭晴琅遞過去,同時說道,“右下方需要你蓋手指印,我帶了朱紅來。”


    高豔紅輕輕搖頭,“不用,我自己有朱紅。”


    說完,她掙紮著半坐起來,一隻伸到沾染了血跡的被褥上,重重沾了些汙血,然後蓋了一個手印在狀紙上。


    做完這些,她將狀紙緊緊放到懷中,對著鄭晴琅真心實意得道謝。


    “老夫人,謝謝你,我收回我之前的話,您確實是個好人。若有來生,我一定會回報你的。”


    這話說得,隱約有些不祥的意味。


    鄭晴琅心下不太好受,便開玩笑道,“我是生意人,不喜歡賠本買賣,你這一生產,費了我這邊多少人力物力,還是不要等來生了,今世就報了吧。”


    高豔紅聽到後,忍不住笑了,她聽得懂對方是在鼓勵自己。


    隻是,笑過之後,她的心依舊沉沉的,並沒有因為這點善意就備受鼓舞。


    她盡量讓自己看著精神些,忍著疼痛回道,“知道了,老夫人,我盡量,今世回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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