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心中一陣駭然。


    跟著阿爺南奔北走十年,也算見過世麵,不想,今天差點栽在這。


    說到底,還是我心裏過於自信了,壓根沒把這些歪門邪道當回事,以至於沒有防備,突然就被那一對眼睛給迷了魂。


    再往前走幾步,一跟頭跌倒,非被這鋒利的斷樹茬戳個透心涼。


    這件事也確實給我提了個醒,凡事要宏觀布局,微觀著眼,小心求證,大膽殺人。


    當然,無巧不成書,我更關心的是,剛才唱著山調的人到底是誰。所謂“這個道,非常道。性命根,生死竅”這幾句,乃是出自純陽子呂洞賓之手的《三字訣》。


    全訣一百三十八字,表麵上講的是習道之法,實際上則是大徹大悟之箴言,古人用此訣正身立冠,有驅邪除煞之用。


    這人突然在山間唱起此調,正解我的迷魂困境。


    我掃了一眼整個墳塋,林間寂寞無聲,紙灰散去,而那對眼睛也早就消失了。


    此物一來,眾鬼皆退,看來,這趟行程,免不了要和它一較高低了。


    我趕緊原路返回,順著剛才三字訣的方向追了過去,不多時,就看見一個人正嘴裏哼著調子,徜徉在林子間,好不自在。


    “先生慢走,一曲三字訣,正氣凱歌還,多謝相助之恩!”我大聲喝道。


    這人緩緩回過頭,隔空對視,讓我意外的是,此人竟然是那先前在大巴車上耍寶的騙子大師。


    哦,他自己介紹過自己,好像叫什麽呂卿侯。


    “兄弟是在叫我嗎?”騙子大師一頭霧水,喃喃道:“剛才你說的什麽一曲三字訣,正氣凱歌還,什麽意思?”


    我心道,難道說,真的隻是巧合,他自己並不知道這三字訣剛才救了我?


    還是說,他在裝腔作勢,故作憨態,不想讓我知道底細?


    “哦,沒什麽,隻是覺得呂兄弟這山歌唱得不錯!”


    既然他不想承認,我也便不再堅持,隨口道:“突然一聽,讓人有一種超脫世外的感覺。”


    騙子大師咧嘴一笑道:“幹嘛要超脫世外啊,我自己倒是更喜歡這花花世界。不過你說的沒錯,唱歌我在行啊。來,既然兄弟有如此雅興,那我就再來一首,一摸你的小瘦腰呀,粉麵含春似花嬌;二摸你的小俏臉,媚眼如絲氣連喘;三摸你的小肚腩……”


    剛才還是一曲大徹大悟的三字訣,現在就來了一首俗到骨渣的十八.摸。


    此人要麽真的是那種不著調的混不吝,要麽就是城府極深的高手。


    “呂大師活的逍遙通透,在下佩服不已。若是有暇,晚上可來我的院子喝一杯。”我微微一笑道。


    我相信,既然我來這荒山僻壤是有目的的,那他來這裏,想必也是有自己的目的。


    “好啊!行走在外,最妙的事莫過於遇到碰上意氣相投的人推杯換盞了!”呂卿侯一臉興奮,不過隨即又滿臉為難道:“要不算了吧,你那同行的胖子似乎是不喜歡我……”


    “甭管他!”我大方道:“請你喝酒的是我。再說了,人生難得一知己,錯過今朝少個秋。有酒當要今朝醉,哪管別人牢騷頭?我等你。”


    “好!”呂卿侯一咬牙道:“難得兄弟誠心實意。正好,我那還有一瓶好酒,我也帶過去。”


    兩人原路返回,總算見到了老板娘說的側門,一起在景區裏隨便轉了轉,便在景區門口約好了時間,各奔東西。


    回到住處,宋大頭竟然還在院子,不知道是出去回來了,還是一直沒出去。


    這家夥摘著菜,正和老板娘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不知道說了什麽,把那老板娘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見我回來,兩個人頓時又矜持起來,就好像被我撞破了什麽事是的。


    “小哥回來啦,要不要我把飯菜熱一下?”老板娘已經沒了先前的那種緊張,說話的時候也自然了許多。


    “不必了!”我淡淡道:“不過,晚上幫我炒幾個菜吧,有個朋友來訪。”


    說著話,我又拿出了幾百塊錢,放在了石桌上。


    “不用,不用這麽多……”女人忙道:“家裏的蔬果多著呢,隨便炒炒就夠了,哪用得著這麽多錢。”


    “拿著吧,吃飯掏錢,天經地義!”我看了宋大頭一眼,徑直上了樓。


    等了一會,宋大頭也跟著我上了樓。


    “我們剛才就是聊了會天……”


    我不禁淡漠一笑道:“這個你用不著和我解釋,甭說沒事,就算有事,你榨幹了腎,累掉了毛,和我也沒關係。自古這開店的女人多風情,孫二娘、金鑲玉可都是前例。”


    “你這張嘴啊!”宋大頭白了我一眼道:“我就是覺得,人家孤兒寡母的不容易,打個下手。”


    我點了一根煙,問道:“讓你打聽的事,問到消息了嗎?”


    “別看我出去的時間不長,但該問的事,咱已經門清!”宋大頭頗為得意,順著窗戶朝樓下看了一眼道:“先說這個失蹤的人吧。這人不是個好鳥,是個在逃犯,本來警察也在抓他。據說頭天晚上這人喝了酒,出去之後就沒回來,第二天老板娘報的案。警察查了七八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估計就是易裝逃脫了,應該和咱們要查的事沒關係。至於褚南天妹妹的事,我倒是查到了一個有價值的信息,褚總給咱們的他妹妹的信息竟然是假的,那姑娘不叫褚南楠,登記的名字叫於婉秋,半年前就住宿在這鎮子上唯一的四星酒店。奇怪的是,登記信息裏,她沒有同行,是一個人來的。”


    我不禁一愣,褚南天為啥要撒謊?


    既然請我們替他解決問題,卻連事主的名字都造假,看來,這其中還有貓膩啊。


    正當我和宋大頭交流的時候,忽然聽見老板娘家的小姑娘哇哇大哭起來。


    “媽媽,媽媽,你快來看阿黃!”


    我和宋大頭循聲下了樓,小姑娘站在後院,正滿是驚駭地指著牆根。


    隻見一隻成年的黃毛田園犬,不知道怎麽的,就被一根麻繩吊了起來,掛在了木楞上,正隨風搖晃著。


    更讓我不解的是,這黃狗雙眼被扣去的眼珠,眼眶黑洞洞,血汙滿狗身,看上去驚悚之極。脖子上也有一道致命血痕。應該是先被斷喉,後被掛起的……可是,既然都被殺了,幹嘛還要吊起來?


    “啪!”


    一聲脆響,從前院聞聲趕來的老板娘一見此景,頓時嚇得幾乎癱倒,手裏一盤橘子登時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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