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奴柘說的就是那天被我抓住的小偷,肩膀上和我一樣有著名字紋身的姑娘阿蘆啊。


    她怎麽會在殯儀館?


    本來我正要找她呢,沒想到還碰上了。


    我想都沒想,馬上就跟了過去。


    “就是她,錯不了。”奴柘信誓旦旦地說道:“這股香味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她把我揣出來的時候,就藏在衣服裏了,一整天我的身上都是這股子香味。”


    我咂舌道:“好家夥,這麽說,你們也算是有肌膚之親了。”


    “你要非這麽說,倒也沒錯。”奴柘嬉笑道:“我可以非常負責任地朝你透漏一句,這姑娘的身材很有料。”


    “有料又能如何?”我不屑道:“她終究是個妖。就好比你娶了個媳婦,哪怕是再漂亮,再波瀾壯闊,結果她是個仙人掌精,半夜現原形了,渾身上下還不給你紮的都是刺兒?妖就是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人。”


    “妖爺,你這純屬抬杠啊,你聽說過哪個仙人掌成精的?”奴柘喃喃道:“再說了,你自己不也……還歧視妖族。隻要長的好看,你管她是人是妖呢?”


    “閉嘴!”奴柘這麽一提,我又想起了白天阿藍的話。


    也是啊,如果我真是妖,我有什麽臉歧視別人啊。


    阿蘆走在陰暗的巷子裏,時不時還警覺地左右瞧了瞧,然後便繞到了殯儀館的後麵。


    看樣子,她像是要去見什麽人啊。


    我不遠不近地跟著,最後發現,她在燒公香的地方停了下來。


    所謂“燒公香”,是指寺院、道觀、義莊、墓園還有殯儀館這種陰氣聚集之地,為了消減所謂的業障之氣,專門給這些沒有香火可用的孤魂野鬼享用香火的地方。有人會不定時地在這裏燒些紙錢,點些香火,以便化去一些戾氣。


    按理說,阿蘆這家夥古靈精怪,已經化作人形,小生活過的挺滋潤,應該不會在乎這些公香啊,她跑這幹什麽來了?


    “抓住她!”奴柘低聲道:“帶回去再審不就行了?皮鞭蘸涼水,打得她皮開肉綻,就不信她不交代。”


    “你妹的,你怎麽這麽狠?”我罵道:“你是妖,她也是妖,你竟然出這麽惡毒的主意。”


    “嘿嘿,我就是隨口一說,試一試你會不會有這種想法。”奴柘笑道:“你要是答應了,那我就認為你是變態,我肯定馬上離開你。看樣子,你也沒有我想象中那麽厭惡妖族啊。”


    去你大爺的,用得著你測試我?小東西,還和我長了心眼。就你這樣的,離開我你喝西北風啊。


    我們倆說話的功夫,阿蘆掏出了幾根妙香給點著了。


    從這香火的味道判斷,應該是上等好香。


    點著了香火,阿蘆拍了拍手掌,就看見不遠處的草叢裏,閃過了幾個黑影,看不清是什麽東西,但很顯然,也是妖物。


    那幾個東西趴在公香處,使勁吸地抽著鼻息,貪婪地吮吸著煙霧。


    站在月光下的阿蘆背著手,略顯單薄,微微歎了口氣道:“聽我的話,你們還是趕緊回山裏去吧。人間雖然有人間的繁華,可人間也有人間的殘酷,雲城又是個臥虎藏龍的地方,說不定哪天你們就把命搭上了。”


    “阿蘆姑姑,可你過的很好嗎?”


    “我?”阿蘆淡淡笑了笑道:“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走了,你們從哪來的,回哪去吧,我最近不會再來燒香了,雲城最近來了不少的天師,我也得小心點了……”


    阿蘆擺了擺手,原路折返了回來。


    奴柘似有感慨,喃喃道:“原來她那天救我,不是心血來潮啊,是真想送我走。唉,妖爺,她過來了,還抓她嗎?”


    “不抓了!”我淡淡道。


    “你不是想從她口中知道紋身的意義嗎?”


    “改天再說吧。”我轉過身,轉頭往回走道:“反正知道她經常來這,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嘿嘿。”奴柘賤笑一聲道:“妖爺,我發現你最近其實對妖族的態度有所改變啊。是出於內心的善意啊,還是出於對阿蘆那哇塞身材的渴望啊……”


    我罵道:“你要是再敢這麽猥瑣,我讓你也成為流浪者的一員,以後隻能上這公香處撿口吃的。”


    “別啊,開個玩笑!”奴柘趕緊道:“我哪都不去,就跟你,你上東,我不上西,你打狗,我不攆雞。”


    半路上又給奴柘買了瓶酒,回到住處,東方的魚肚白都漏出來了,這一天一宿的折騰,讓我精疲力竭,倒下就徹底睡著了。


    如果不是被一陣疼驚醒,我可能一覺睡到天黑去。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摸了摸剛才劇痛的脖子,拿到眼前,竟然有一抹血絲。


    一瞬間,所有的困意都消失了。


    我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瞪眼細看,不知道什麽時候,那把短銅劍竟然出現在我的枕頭上,剛才是翻身的時候,劍尖割到了我的喉嚨。


    也多虧我剛才動作不大,否則這會肯定是脖子噴泉了。


    我擦著脖子上的割痕,心有餘悸。


    奶奶的,睡一覺,差點把自己睡死過去。


    難道說,我睡著之後,奴柘這家夥又跑上來亂翻我的東西了?


    “奴柘,你妹的,你是不是又動我東西了!”我捂著脖子,大喊著下了樓。


    可樓下滿屋的酒氣,一瓶台子它竟然都給喝了,這會正蹲在花盆裏,一動不動的酣睡呢。


    看來不是它啊。


    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不是它,不是我,難道說,這房間裏還另有他人?


    我看了看樓上,半開半掩的門縫,心不由得一緊。


    你說,要是真有人要殺我,廚房的菜刀不比這銅劍好用?幹嘛放在枕頭上讓我自己割啊,直接朝我腦袋砍一下不就行了?


    所以,應該不是外人。


    不是我,不是奴柘,不是外人。


    難道是那刀子自己從床下鑽出來爬上我枕頭的?


    如果是昨天之前,我一定認為這是無稽之談,可前有銅鏡的前車之鑒啊,這鏡子都能自己掛上牆,這銅劍要殺我也不是不可能吧。


    我一咬牙,大步流星衝回樓上。


    四下一瞧,果然,昨晚上那個被我摘下來的銅鏡,還真又自己掛上牆了。而枕頭上的銅劍雖然還在,但剛才上麵掛著的那絲血跡卻已經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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