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就是一場鬧劇,我便悄然退出了人群,找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本來我就不喜歡熱鬧,再加上這些人一個個昂著脖子,都跟鬥雞是的,這種氛圍讓我有些反感。


    我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邊小啜著,一邊打量著這酒店的環境。


    雖然是現代建築,但這院子顯然是仿古的,大片白.粉牆為基調,黑灰色的小青瓦屋頂與青灰色水磨磚門框窗框,顯得很素雅。


    姑蘇人的審美,確實一直在線。


    這酒店裝修特殊隻是一個方麵,最主要的是店裏麵的服務員全是清一色的大美女,而且個個都身高165以上,還穿著溫婉的旗袍,大紅色,蕾絲邊,惹眼極了。


    不經意間,一側頭,我看見正堂那半包的雅間裏進去了個人,看著像是服務員。


    這人看起來有點古怪啊。


    雖然穿著服務員的衣服,可走起路來,既不扭腰,也不擺腿,尤其是那漏出來的小腿,還能看見一層黑腿毛呢!


    這八成是個二椅子吧。


    最重要的是,其他的服務員都在忙著整理桌布,布置會場,還有的是開始上些涼菜,唯獨這人,拎著一隻茶壺進去的,馬上又拎著一隻茶壺出來了。


    出來的時候,她還特意朝雜亂的人群瞥一眼,然後迅速朝後廚方向去了。


    雖然她的臉也很嫵媚,但那老胯骨軸子黑腳脖子大腳丫子怎麽看怎麽像是個爺們。


    “開眼了吧,我們姑蘇的美女是不是特水靈?”不知道什麽時候,白薇已經到了我跟前,揶揄道:“用不用給你拿個夜壺?”


    “拿夜壺幹什麽?”


    “我瞧著你的哈喇子都快出來了,給你預備著接著大襟啊。”


    我一笑道:“白小姐,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羅先生,少臭美了,姐姐我也是見過世麵的,兩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遍地都是!”白薇哼笑道。


    我努努嘴,指著那包間道:“一會誰在那吃飯?”


    “我爸爸啊,還有幾個族裏的叔伯輩,以及幾個生意上不錯的朋友!怎麽了?”


    “我想喝那個房間的茶水。”


    “茶水不有的是嗎?你是要紅茶、綠茶還是烏龍茶,我讓服務員給你換。”


    “不嘛,不嘛,人家就要喝那房間的茶水!”我搖晃著胳膊,賤兮兮道:“剛才大庭廣眾之下,都說包養我了,你得對人家負責。現在喝杯茶都推三阻四的。”


    “呸,惡心!羅天,要不是還要靠你演戲,就你這現在德行,我非抽你兩個大嘴巴不可。”白薇嘴上說著,但還是走過去,進那包廂把茶壺拿了出來。


    “沒什麽不同啊,也是普通的綠茶毛尖!”白薇說著,就要給我倒一杯。


    “別動!”我把瓷茶壺拿過來,端詳了幾眼,打開蓋子嗅了嗅。


    “怎麽了?”


    “你聞聞,有什麽不同。”我把我桌子上的茶壺也打了開。


    白薇深吸一口氣,頓時皺眉道:“茶香裏藏著一股淡淡的辛澀味兒,有點熟……”


    “是曼陀羅!”停頓了數秒,我們倆不約而同的說道。


    到底是學醫的,一下子就聞出來了。


    白薇頓時怒道:“誰幹的?”


    “已經走了,一個男扮女裝的假服務員。”我低聲道:“先不要動聲色,以後慢慢查。”


    白薇看了一眼已經被亂局搞得眉頭緊鎖的父親白啟元,微微點了點頭。


    依我看,這茶壺裏的曼陀羅根本沒到能毒死人的藥量。何況是一桌人分飲,所以,最嚴重的的結果可能就是讓這桌吃飯人出現頭昏、惡心以及短暫昏闕的症狀。由此判斷,這投毒並不是奔著人命來的,更像是要刻意製造混亂。


    “這酒宴誰預定的?還有,這酒店的主人……”


    “我哥白蘞定的,這酒店也不是外人的,喏,就是我那堂叔的產業。怎麽,你懷疑……”


    我搖搖頭道:“我沒懷疑任何人。所有的有罪推定都不可取。你也不要先入為主,有時候,偏見會讓你失去理智。”


    白薇冷聲道:“但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我倆這聊天的時候,人群已經鬧得不可開交了。


    “老叔您這話說的可是越來越渾了!”白蘞陰沉著臉道:“今兒是我爸高興的日子,我就送了這麽個小玩意,沒礙著您眼吧。您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什麽叫螟蛉送破碗,敗家之舉?”


    這老叔一笑道:“我還真沒別的意思,就是你送這玩意有問題啊。這碗過去叫什麽?簋啊!賀壽你小子送個簋,什麽意思啊。再說了,你好歹送個真跡啊,送個仿品算哪門子事?”


    “你說我這是仿品?”白蘞皺眉道:“我買的時候,找人看過了,這就是明代的真跡。”


    “不入行就別裝模作樣。”白家老叔嗤笑一聲道:“明青花啥特點?施釉潔白肥腴,呈半透明狀,迎光透視隱約可見淡淡的肉紅。再說這款也不對啊,字體敷於表麵,一點都不端莊。這就是個作古的地攤貨。”


    “啟清,差不多得了。”白啟元冷聲道:“孩子的一番心意,真真假假的沒那麽重要。咱們還是入席吧。”


    “大哥!不是我非要較真!”白啟清冷笑一聲道:“隻是我一直覺得,老二這身份存疑啊。”


    白蘞冷聲道:“老叔,你有點過分了。剛才就說什麽螟蛉送破碗我還沒說你,什麽叫螟蛉?”


    “冥蛉之子啊,很難理解嗎?”白啟清一笑道:“就是義子啊。這麽多年了,我一直覺得,當初大哥突然就從外麵把你帶回來了,說你就是他的兒子。怎麽想,怎麽不靠譜。眾所周知,咱白家的產業可是各房都有股份,早些年間,老太爺定的規矩,嫡長掌權,無後下輪。大嫂生了白芷之後,十幾年都再生養,本來就該按規矩,掌事之權向下輪轉,可突然間你白蘞就冒出來了。我是說啊,你小子就和這碗一樣,也是個假的。”


    “啟清,你是要讓我死在這壽宴上啊!”白啟元怒道。


    “大哥,我真沒那意思。”白啟清輕描淡寫笑道:“咱們這不是談論孩子的孝心嘛,怎麽說,這碗是個仿品沒得說吧?至於白蘞的身份嘛,您心裏清楚。”


    白啟元看了白蘞一眼,深知道,今天這局白啟清是攪定了。


    他雖然喜歡瓷器,但鑒賞實不在行,他迫切需要找一個人來,不管真假,替白蘞把這物件圓滿上。


    遲疑片刻,他轉身朝著嶽稚川道:“各位,這位嶽三爺想必多數人都認識,姑蘇城玉器最大的行家,也是咱們姑蘇古玩行的大家。這碗,真假雖然不重要,可這畢竟是白蘞的孝心。我不能讓他受冤枉,咱們就讓嶽三爺來給看看,不論結果如何,事情到這為止。”


    嶽稚川一愣,狡黠的眼珠轉了轉,搖搖頭道:“嗨,我老眼昏花,好多年不玩瓷器了。不過,咱們這有一個古玩行的青年才俊,喏,那位,就是咱們小辣椒白薇的男朋友,也是雲城來的我的客人,他自己有一家古董行,父輩也是這行當的專家,就讓他給咱們說說吧!”


    這老頭簡直就是個老狐狸啊,明知道惹人的差事,自己都不站出去,卻把我往外推。真是個老六!


    嶽稚川一臉壞笑朝我走過來,吐了吐舌頭,低聲道:“我給你爭取了個露臉的機會,夠意思吧?甭感謝我,誰讓我是你大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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