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男人來說,有四大無聊之事,分別是:陪女友逛街,和老丈人吃飯,瞧國人踢球,看棒子劇下飯。


    我眼下就在經曆著一場煎熬。


    滿滿一桌,都是五六十歲的中老年人,隻有我一個小年輕,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抽煙,不喝酒,說方言,還似乎打算聊一宿,人家別的桌吃完飯就撤了,隻有他們一個個說著我聽不懂的話,聊得熱火朝天。


    我還不好意思下桌,隻能繃著小身板陪坐。


    最讓我無語的是,我正對著包間的窗子,外麵不遠處就是嶽稚川他們那一桌。白薇、宋歎和老嶽大吃大喝,不時還故意朝我比劃比劃手裏的大螃蟹。宋歎最無恥,隔著一層玻璃硬生生給別表演了一出“三口一頭豬”。


    可憐那小小的豬羔子,還沒見過多少天太陽,就被他給吃了。


    而我,除了陪著老頭們傻笑,最多吃兩顆蠶豆……


    “小羅是哈?”終於有人想起了我,老大爺們咂著茶水特意用普通話朝我問話。


    “家裏做什麽僧意的呦?”


    “公司上寺了嗎?”


    “姑蘇有分公屍嗎?”


    “小夥子不得了哦,能被薇薇看重,肯定是有過人之處似哈。”


    你可以想想,嶽稚川都沒能上這桌,由此可見,這桌上的人都是什麽人。要麽說人家那裏經濟發達呢,三句話不離生意經。


    我心道,該怎麽回答呢?


    既不能傷了白啟元的麵子,還不能吹噓自己,畢竟,我這人臉皮薄……


    “我開了一個小小的公司,確實打算上市的,還在籌備,我們主要經營兩個方向,一個是實體經濟,複古式日用百貨;另一個是新概念,做的是生活環境異樣磁場淨化工作。”我故作鎮定侃侃而談道。


    幾個老同誌聽了雖然有些一頭霧水,但還是紛紛朝白啟元點頭道:“年輕人,有闖勁,以後若是有機會,多多合作。”


    好不容易熬得外麵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幾個老頭這才意猶未盡地站起身,紛紛拱手散去。走的時候,還朝我要名片,我假裝摸索半天,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換衣服了……改天,改天我親自登門拜訪。”


    送走了客人,白啟元指著白薇道:“你們兩個來一下。”


    老爺子先進屋了,白薇捅了捅我,低聲道:“怎麽樣,沒搞砸吧?”


    我一本正經道:“你爸爸說,這月就讓咱們完婚,還說了,去北爾戴河度假的錢他出。”


    白薇不屑道:“你得了吧,我爸這人,表麵上笑嗬嗬,實際上挑剔著呢。你就是啊拉.伯的王子,他都不可能第一次見麵就同意的。不信你就看著,他肯定說要認你做幹兒子。”


    我去,還有這操作?


    進了房間,白啟元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麽高興,反而繃著臉看著我和白薇道:“說說吧,為什麽騙我。”


    “騙……沒騙啊!”白薇斜了我一眼道。


    “薇兒,你是越來越胡鬧了。我雖然老眼昏花,可還不至於老年癡呆吧。”白啟元看了我一眼道:“小羅,委屈你了。”


    “在話怎麽說的……”我一臉尷尬,心道,老頭好眼力啊,親戚朋友在場的時候,不動聲色,我還以為糊弄過去了。誰知道,都看在眼裏了……


    白薇低聲道:“爸,你怎麽知道我騙你的……”


    “這還用說嗎?”白啟元道:“小羅知書達理,溫文爾雅,怎麽可能喜歡你這上躥下跳的樣子?再說了,我們是商業世家,你未來也應該是這個商圈的人。不要耽誤人家小羅。”


    到底是成功人士,人家說這話,好似是在貶低自己的女兒,實際上則是說給我聽的。老頭很清楚,我不是他們這個世界的人,這算是一種委婉的拒絕。尤其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對我這麽個錙銖必較、出身底層的人來說,簡直是一種諷刺。


    “當然了,小羅這孩子,我很喜歡。就衝剛才,把你老叔氣得夠嗆這件事,我就打心眼裏感激。若是可以,你們就先做好朋友吧,小羅若不嫌棄,可以認我做幹爹,以後咱們……”


    好家夥,知父莫如女啊。


    “爸,您今天生日,我就不惹你生氣了,但我喜歡誰這件事,您還是別操心了!”白薇不等白啟元把‘生米煮成兄妹’,趕緊開口道:“對了,我和羅天明天要出去旅行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哈。”


    說完,挎上我胳膊,轉身就走了。


    我隻能朝白啟元微微一笑:“叔叔,祝您身體健康,我們先去了……”


    我嘴上是笑著的,可心裏卻是哇涼哇涼的。


    經濟基礎決定了上層建築,我這個做著是生活環境異樣磁場淨化工作的小天師,恐怕是入不了人家的法眼了。


    出了酒店,白薇回頭瞄了一眼,放下我的胳膊一笑道:“別跟霜打的茄子是的,我爸他們那代人就那樣。剛才雖然戳破了我的騙局,卻沒和你翻臉,這說明,他對你印象還不錯。”


    “那是,否則也不會要認我做幹兒子啊!”我自嘲一笑道。


    正說著話,我那千年不響的電話響了。


    拿起來一瞧,是個陌生號,我也沒多想,就接通了,結果,電話那邊頓時傳來了一個女聲。


    “羅天,晚上要一起看電影嗎?”


    我一愣,是韓冰。


    再抬頭,白薇正斜著眼瞄著我。


    “我……”


    “恐怖片,六指詭醫,你若來,我包場!”


    我趕緊道:“對不起,去不了,我現在不在雲城了。”


    “你不在雲城?什麽時候走的,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韓冰哼聲道:“你不夠意思啊,我還在雲城呢,你卻逃出去了。”


    白薇撅了撅嘴,和老嶽他們說話去了。


    我馬上對著電話道:“臨時有事……忘記告訴你了。”


    “唉,那就算了,明天我要走了,還想著再見你一麵!”韓冰道:“以後有機會再見吧,尤其是到了燕城,你一定要找我。對了,有個好消息得告訴你。”


    “什麽消息?”


    “鬱庭禮死了!”


    我頓時渾身一顫。


    阿爺死了?


    “你確定嗎?”我忍不住大叫道。


    韓冰道:“是真的,剛剛我父親告訴我的。他的人站在雲城郊區的一個走水的荒宅裏找到的,鬱庭禮已經燒的麵目全非了。你終於可以放下負擔,好好的活著了……”


    又寒暄了幾句,韓冰掛了電話。


    可我後邊已經忘記了她說了什麽了,因為我的腦子裏一遍一遍地在想著剛才這句話:阿爺死了……老東西終於死了。老東西就這麽輕易的死了?


    我沒有想象中的高興,不知道是如釋重負,還是恍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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