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車廂裏,金先生背手而立,身穿黃色道袍,頭上卻戴的是白色喪冠帽,臉上陰森,眼神凶惡,好像能冒出火來。


    至於他的身後,則站著兩男兩女。


    他們的打扮就更瘮人了,男的身穿綠襖,雖然是成年人的模樣,卻梳的是一搭頭,也就是前邊有一撮毛,兩邊是揪揪的頭型,多見於過去那種古典年畫。女的穿的是紅襖,深紅色,像是血一樣的耀眼,兩個耷拉辮子,上麵拴著白花。


    至於臉上,塗抹的慘白,畫紅臉蛋,猛地這麽一看過去,活生生就是四個大號的紙紮人。


    “這踏馬搞什麽名堂,要是在荒郊野嶺看見這麽一出,我非嚇死!”大頭這次不敢冒然往前衝了,而是保持了十多米的距離,不緊不慢地跟著。


    我也奇怪,老東西怎麽就從車廂裏冒出來了。


    看他這幅打扮,像是要做法。


    怎麽著,在兩個車裏,隔得這麽遠,他還要隔空將我們殺死不成?


    不過,懷疑歸懷疑,但必要的防備還是要做的。和這位金先生已經算是交過幾次手了,他應該是我見過手段做多,也是最為老辣的一個。


    “老東西這是要做法,白薇、阿蘆,手掐三清絕,必要時念九字真言,保證神誌清楚。”我轉而又朝大頭道:“你開車沒法掐訣,但要記住,一會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開口,而是要用舌頭一直頂著上牙膛,心裏同樣默念九字真言。”


    我剛說完,這位金先生就取出了一把拂塵,朝著我們微微一揮。


    呼的一下!


    天空好像瞬間就開始下霧了,視野雖然還算清楚,但遠見路景已經開始斑駁。


    姓金的在車廂裏像是神經病一樣開始揮動拂塵,寬大的道袍也擺來擺去,好像廣場舞一般,雖然隔著這麽遠,但從其口型來看,他應該是在念著經咒。


    接著那四個紙紮人一樣的跟班也開始行動起來,兩個女的站在金先生身後,扭著脖子,嘴巴朝天,浮誇地喊著什麽,兩手不斷地換著姿勢,像是舞蹈,更像是夢遊的癔症……


    至於那兩個男的,則抱起了兩個笸籮,表情古怪,你一把我一把抓著笸籮裏的東西朝後揮灑。


    嘩啦啦!


    先是黃色的紙錢,後是白色的哭喪棒子,紙錢飛揚上天,掉落的哪哪都是,哭喪棒子則像是標記一樣,零零散散地落在了地上。


    我看著這幾個人像是棒·子天團一般,扭扭捏捏,拋拋灑灑,搞得很是詭譎嚇人,可我怎麽沒感覺沒有什麽威懾啊。


    “你們有麽有感覺到不適?亦或者覺得奇怪的地方嗎?”


    “沒有!”阿蘆脫口道:“這姓金的老頭是不是故弄玄虛啊。雖然我也知道,人間術法不少,可想隔空就對咱們不利,那他得多大本事?”


    白薇將奴柘朝自己抱了抱,皺眉道:“不管怎麽說,敵人就是敵人,他這麽做肯定是有目的,絕不是給我麽送行來了。所以,還是再警覺點,說不準,這招式的厲害之處我們還沒察覺。”


    “唉?車不見了!”


    就在我失神之際,大頭忽然踩了刹車,大叫一聲,將速度又一次壓了下來。


    還真是,前麵的車,在一團霧氣飛來之後,竟然一下子消失了。


    箱車不見了,金先生也不見了,那四個“紙紮活人”同樣消失了。


    “怎麽回事?”我使勁搖了搖頭,心道,莫非是幻覺?


    可不管手掐法印,還是口念咒訣,眼前還是黑漆漆一片,車燈所照射的視野之內,根本連車的毛影都不見了。


    而這時候,窗外的景色也變了。


    先前雖然是郊外,可至少還有一些村落,還有一些過路的車,但現在,我們像是走在荒涼的戈壁灘,周圍隻有黑森森的陰影,哪有什麽活人的跡象啊。


    “我糙!”大頭爆了粗口。


    我一抬頭,也驚得夠夠嗆。前方終於出現了一輛車,可那車卻又小又破,關鍵還是紅黃綠三色紙張疊成的,四個輪子單薄的像是秸稈糊的,吱吱呀呀,跑起來恍若一陣風都能吹走。


    這是紙紮啊……


    “前邊還有,左邊也有!”


    “別看了,後麵也有!”


    大頭他們幾個都有些慌張,轉瞬間,我們的周圍竟然全是這種紙糊的破車,一輛擠著一輛,上麵的人個個刀頭小臉,紅麵綠眼……


    再看遠處,朦朦朧朧的開始出現了黑黝黝的建築,但一點都不符合建築結構規則,很多房子大頭朝下,傾斜破爛,街上也有了一些影子,卻飄來飄去……


    “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


    我大聲念著驅邪咒,因為在我看來,這無疑是幻境,因為很簡單,我們不可能開著車,直接開到了陰間吧?


    可根本沒有效果,周圍反而陰沉的更厲害了!


    “我去!”


    與此同時,大頭驚叫一聲,原來對麵一輛紙紮車竟一頭朝我們撞了上來。大頭去踩刹車,意外的是根本沒用,我們的車就從那破車上碾壓了過去,那開車的鬼祟腦袋和身子直接被碾壓成了兩段。


    接著,似乎是我們的行為激怒了周圍的這些鬼影,一輛輛紙紮車像是不怕死一樣朝我們上撞,一個個鬼影則在車窗外使勁拍打我們的玻璃。


    “嗚嗚……”


    一聲聲鬼號,真真切切,這可不像是幻覺啊!


    “啪!”


    先前就被蝙蝠砸裂的前擋風瞬間被錘開了一道口子,一個歪歪斜斜的指著人順著縫隙就朝裏鑽。


    “找死!去!”


    我一掌拍去,頓時火焰怒射,這紙紮人全身浴火,飛身著落到了車下。


    我的行為更是激怒了外麵的東西,明顯感覺我們的車一下子徹底滿了下來,好像有人開始掀車,我們幾個像是罐頭一樣在裏麵被慌得幾乎散了架!


    “羅老板,我們……我們該不會是已經死了吧,隻是我們沒察覺還以為自己活著?而這裏……是冥間!”大頭驚悚地的出了個結論。


    阿蘆也臉色蒼白,顯然,她也有這種想法。


    可我不信。


    就算死了,我是怎麽死的?沒有痛覺嗎?


    我掐了自己一把,疼的厲害,那就說明,肉體在身啊!


    所以,這他媽說到底,還是幻覺,要麽就是中了招子,掉進了別人製造的場景中。


    千萬比小瞧這虛幻的場景,如果你走不出來,照樣得死。


    我思來想去,為今之計,要想解圍,也隻有那城隍爺給我的令箭了。


    管他什麽大鬼小鬼,真鬼假鬼,城隍差官一到,我就不信你們不怕。


    二話不說,我馬上從口袋裏將那小小令箭拿出來,按照當初的提示,迅速照做。


    呀呀呸的,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我就不信,你我都是天師,你能把我困死在你的環境裏!


    “嗚嗚!”


    又是一陣風起,我恍惚聽見了呼喊聲:三清觀中抹脂香,夜裏神遊暖帳。城隍廟內無煙火,近來鬼混哪方……群來宵小,還不散去?姑蘇城隍府兵至此,神鬼不忌!


    轟!


    就像是二維空間突然被推開了一層黑板,眼前驟然一輛,霧氣消失,鬼祟隱遁,一輪月亮,掛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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