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柘告訴我,剛才他在山林裏找我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個不錯的避寒地。


    這倒是個好消息。


    在這種眼前都是樹木的緩坡林地,沒有岩洞,沒有山穀,想找個避風避寒的地方確實很難。


    就這樣,奴柘在前,我在後,跟著它走了兩公裏,終於來到了他所說的避寒地。


    這地方其實是兩棵連株的冷杉樹,樹幹都有一米多粗,但大樹已經死去多年了,這樹根的位置,被動物挖出了個洞,加上早就腐爛的樹心,就成了一個足夠三四個人棲身的大樹窩。


    能看出,這地方經常有動物光臨,樹根下還有一些山核桃、野橡子的殘殼。


    我彎腰進去,原地一坐,果然,瞬間就暖和了下來。


    “暖和是暖和,可怎麽感覺像是熊瞎子的蹲倉呢!”


    我聽說大興安嶺的熊瞎子冬眠就是鑽進樹洞裏,一蹲一整個冬天。


    “你的脾氣,你不就是熊瞎子嘛……”


    “你說啥?”


    “嘿嘿,我是說你和熊一樣孔武有力,讓我有安全感。”


    我白了奴柘一眼,便盤腿坐在原地,閉上眼,開始緩慢修複經脈。


    奴柘百無聊賴,像個大貓咪一樣,就靠在我旁邊打起了瞌睡。


    跟著阿爺的那些年,因為都是偷學,所以,我練得都是筋骨皮,不懂內修。而在認識白薇之後,才懂內內外兼修的奧妙。


    靜坐凝神,氣停脈住心休,外內凝然一體,如入定一般,腦海中開始浮現自己周身的經脈全圖。氣薄處,如臨深淵,氣壯處,如觀大山,下至會陰,上至百會,丹田熱量,上天入地,無所不至。


    一番調理之後,諸經脈之火,齊聚丹田,如龍龜縮住盤中,氣已調柔心已融。


    我睜開眼,才發現,天已經日光熹微,馬上就是夜晚了。


    真是“入定神遊三秒,世界大變三千”。


    我微微運氣試了試,雖然尚感覺身體有些疲憊,但經脈已經基本恢複了。如果此時此刻隻能和又玄再戰一場,也應該無礙。


    我低頭看了看,奴柘還在呼呼地睡著。


    “喂,醒醒了。”


    奴柘睜開眼,打了個哈氣朝我道:“妖爺,你猜我夢見了誰?”


    “你能夢見誰?除了台子就是汾子唄。”


    “我有那麽沒出息嗎?合著我的心裏隻有酒唄。我告訴你,我夢見寒蘭了。就在她那寒蘭山穀,她像個精靈一樣跳舞。”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這是想她了。”我一笑道:“等這件事塵埃落定,你可以去找她。”


    奴柘忽然認真道:“妖爺,我其實心裏一直有個問題。”


    “說!”


    “你說,如果我要是有個成仙的機會,我該不該拋下你?”


    “應該。”


    “為啥?”


    “因為你是妖啊,我是人,你就算不成仙,不得道,也能活幾百年。我就不行了,俗世百年,也就魂歸極樂了,你犯不著因為我,錯過得道的機會啊。”


    “那問題要是變一下呢?現在有個成仙的機會歸你了,你會不會拋下我,白小姐、大頭他們,獨自成仙去了。”


    “不會!”


    “為啥?”


    “因為那樣的日子會很無聊,生不如死,成仙還不如成鬼呢!”


    奴柘癟癟嘴道:“果然雙標狗。”


    我一笑道:“這不是雙標,而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行了,別做那漫無邊際的夢了,還是說說眼前吧。就在這睡一宿?”


    奴柘道:“天都黑了,先躲一晚上再說吧。你好不容易恢複點,萬一離開這,天寒地凍,再凍死在外麵呢?雖然沒吃沒喝,但好歹這地方不冷啊。”


    話是這麽說,可我卻在想,此時此刻,韓冰在幹什麽。


    今天他們忙活了一天,一無所獲,但韓冰已然知道我還活著了,她明天不可能再這麽漫無目的地找下去。


    “奴柘,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說如果我此刻再去他們的營盤,他們會有防備嗎?”


    “廢話,兩天被你幹掉兩個一流高手,韓冰就是腦袋進水,也會提防你再去搗亂啊。說不定,早就準備了陷阱等你往裏跳呢。”


    “可是向來高回報就得高付出啊。就算我不想他們的烤肉,難道你就不想他們昨晚上那一瓶瓶的好酒?”


    奴柘馬上道:“幹了!我覺得確實可以冒冒險。不受苦中苦,難為妖上妖。若非真刀真槍,何來茅台飄香?”


    一提喝酒,這家夥頓時激情澎湃起來。


    於是趁著天還沒完全黑下來,我和奴柘一路往南北兩座山中間的和緩穀地裏走。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遠遠地,就看見了韓冰他們的那片營地。


    奴柘咽了咽口水,道:“妖爺,我好像已經聞到酒精的氣味了。”


    我苦笑道:“你那是幻覺。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望山跑死馬。這起伏不定的山丘山穀中間,你覺得很近,可實際距離遠著呢。至少還得走一個時辰。”


    果然如我所料,就以這片篝火為目標,足足走了兩個小時,我們才真正地來到了宿營地。


    但不敢冒然上前,隻能在兩公裏以外的地方先觀察著。


    就在我琢磨著,要不要上前的時候,奴柘忽然低聲道:“妖爺,有人……”


    有人?這地方離營盤還這麽遠呢啊!


    我趕緊一翻身,跳進了一旁的樹林中,然後隨手一道掌風,將後麵的腳印全都蓋了出。


    屏住呼吸,靜氣凝神,順著樹枝斑駁的縫隙朝外窺視,大約著二分鍾後,一個腳步拖遝的人走了過來。


    不見其人,就衝這走路的聲音我就猜出來了,這是阿爺。


    果不其然,半分鍾後,阿爺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鬱庭禮渾身是雪,眉毛、胡子上都掛著冰晶,也不知道他這兩天躲在哪裏。


    反正他一出現,頓時讓我感覺驟然一愣冷,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看樣子,他也是在遠處看見了營盤,被火光招引過來的。


    我心中暗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阿爺這會出現,對我來說簡直太好了。


    他在前麵趟路,我在後麵跟著。就算有什麽埋伏,有他在前麵頂著呢!


    而且,說不定還能坐山觀虎鬥,看著阿爺和玄之又玄打一場呢。萬一阿爺僥幸殺了其中一個,韓冰這隊伍也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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