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寶?”


    倏然,一句低聲的呼喚將貝恩諾爾喚醒。


    雌蟲回神,看著李言略帶擔憂的眼神,眨眨眼,瞬間神情便恢複了清明。


    他低頭牽住李言的手,溫熱的,幹燥的,骨骼分明的手。


    貝恩諾爾的指尖不自覺摩挲一下,將李言的手扣的緊緊的。


    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所謂的幻覺已經消失很長一段時間了。


    貝恩諾爾與李言對視著,心中如此對著自己說道。


    現在陽光明媚,微風和煦,天河湖蕩漾著微波,不遠處的天鵝互相嬉戲玩耍。


    更重要的是,此時的李言就站在貝恩諾爾的眼前,陽光照射到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貝恩諾爾甚至可以看到李言臉上細小的無色絨毛,可以看得清李言睫毛上的一點光亮。


    雄蟲的視線看起來有些擔憂,李言微微的蹙著眉,其關切的目光落在貝恩諾爾的身上,帶來的溫度溫暖了雌蟲冰冷的內心。


    貝恩諾爾從自己的記憶裏脫離,他的雄主現在就站在他的麵前。


    雌蟲確信這一切都會真實的,這樣的李言,叫他怎麽敢不去相信呢。


    恍然間,雌蟲的眼底莫名其妙的湧現淚水,但又被貝恩諾爾快速的閉了閉眼,重新給憋了回去。


    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是他與李言蜜月旅行的第一天,他不該哭。


    沒錯,他很高興。


    隻是,李言看著此時的貝恩諾爾,卻越發的有些無措了。


    雌蟲沒有說話,但是唇卻微微顫抖了一下。


    剛剛貝恩諾爾的眼神複雜到叫李言都讀不懂,這一發現讓李言感到無措。


    一時之間,李言隻覺得自己的胸口有些酸脹,他看著雌蟲的眼睛,竟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同時,李言沒有忽略貝恩諾爾眼中一閃而過的水光,他想,他的寶貝肯定是想起了什麽難過的事。


    或許是他不好,他不該將第一個目的地選在天鵝星,雄蟲對自己的憤怒與自責開始在他的心尖聚集。


    出於對愛侶的保護欲,叫李言迫切的想要找到任何令貝恩諾爾難過的事物,然後將它們一一銷毀。


    此刻,李言身體裏對貝恩諾爾的愛意被堵在體內,胡亂的在李言的體內撞來撞去,既焦急,又擔憂。


    最後,李言隻能回握住貝恩諾爾的手,他的喉結滾動間,那些焦急難過的,濃重斑斕的情緒最終他的喉間溢出,


    “寶寶,怎麽了?”


    毋庸置疑,現在的貝恩諾爾肯定處在複雜的情緒之中,其中必然有著難過。


    兩蟲之間的默契已經到了不必說出口,便能懂得的地步。


    就像剛剛的他一樣。


    李言的一隻手與貝恩諾爾握在一起,另一手抬起,輕輕地撫上雌蟲的臉頰,一點也不敢用力。


    李言真怕自己一用力,貝恩諾爾就碎了。


    雖然是貝恩諾爾現在的神情已經平複了很多,但他剛剛的眼神,看起來就是這樣。


    貝恩諾爾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李言看,他現在看起來有些執著。


    他也不說話,但是好像很需要疼愛。


    貝恩諾爾這樣的表現,頓時又叫李言感到焦急。


    隻見李言伸手將貝恩諾爾拉進自己的懷裏,然後快速的環視周圍一圈。


    最後雄蟲便直接用精神力將自己與雌蟲裹起,就這樣飄飄然地飛走了。


    隻留下了一群目瞪口呆的遊客與翼人,其中一名翼人口中低聲喃喃自語道,


    “不是,這飛的,比我都快?”


    ……


    兩蟲很快就回到了那棟臨時居住用的小別墅。


    別墅的整體裝修是溫馨的原木風。


    此時雖然是上午,但陽光穿過木質的圓形窗戶,照進來的光也將室內襯的暖暖的。


    李言將貝恩諾爾抱在懷裏,來不及去臥室,兩蟲就直接在沙發上坐下,雄蟲讓雌蟲坐在自己的腿上。


    李言抱著貝恩諾爾,不明白雌蟲剛剛明明還是溫暖的肌膚,此時怎麽已經變得冰涼了。


    別無他法,李言隻得盡量將貝恩諾爾圈在懷中,叫雌蟲盡可能的從自己身上汲取熱量。


    在此期間,無論李言在做些什麽動作,貝恩諾爾的眼神都沒有從雄蟲的臉上移開分毫。


    貝恩諾爾正在糾結,他很想要對李言說出所有,但又害怕李言無法接受。


    畢竟,這樣的他,就連自己也很難接受。


    李言會不會覺得這太匪夷所思,從而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呢?


    又或者是相信了,但冷靜下來後,又開始懼怕他這不正常的存在。


    貝恩諾爾甚至想象到更可怕的可能,就是李言在知道一切後,會厭惡他,最終選擇離開他。


    畢竟一個擁有成千上萬次輪回記憶的蟲,無論怎麽想,也很難不心生芥蒂吧?


    正是因為這些所有的疑慮,叫貝恩諾爾之前有些蠢蠢欲動的心,又重新開始冷靜下來。


    他將自己的混雜著愛意的一腔熱血重新吞入腹中,埋藏在心底。


    貝恩諾爾看著李言,不舍得移開視線一秒,畢竟如果他剛剛真的說出口了的話。


    李言的這張臉,他是不是很有可能就會看不到了?


    貝恩諾爾想象了一些,覺得有些無法接受。


    漸漸地,從心髒處的鈍痛緩緩蔓延到他的全身,叫貝恩諾爾的手腳都有些麻木。


    貝恩諾爾靠在李言的懷裏,覺得自己像是一塊冰,李言像是一團火。


    雄蟲的存在本身,便叫他感到慶幸,感到溫暖了。


    因此,正因為感情之深,愛意之濃。


    貝恩諾爾變越發害怕,自己將一顆心刨出給雄蟲看,卻因為其上的鮮血,而令李言感到恐懼。


    貝恩諾爾苦笑了一下,竟然被自己此時的所念所想嚇了一跳。


    他什麽時候變得那麽矯情了?


    沒錯,是矯情,。


    貝恩諾爾在難過的同時,又感到羞恥。


    另外他看著現在忙前忙後試圖給自己取暖的李言,心中還升起了一絲隱秘的喜悅。


    這種感情實在複雜,又苦又酸又帶點甜。


    貝恩諾爾曾經是多麽坦然而淡然的一個蟲啊,也隻有李言,能叫他生出如此複雜的感情來了。


    貝恩諾爾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不對,但又忍不住內心的貪婪,想要再多獲得一些雄蟲的疼愛。


    李言看著一直盯著自己看的貝恩諾爾,見其目光閃動,心中思慮很久,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寶寶,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李言抵著貝恩諾爾的額頭,溫潤清沉的嗓音從其喉間輕輕溢出。


    李言此時的臉色很溫柔,但不知怎麽的,也帶上了一點悲傷。


    可能是因為貝恩諾爾的原因吧,見雌蟲不開心,李言自然也感到難過。


    貝恩諾爾聽見李言的問話,他的耳朵動了動,心中有些驚訝,卻極力遏製住自己麵部的表情。


    最終,在李言等待了三秒後,才終於從貝恩諾爾的口中等到了回答。


    貝恩諾爾輕輕地搖了搖頭,他說,


    “沒有。”


    隻是雌蟲在說完這短短的兩個字後,便有些慌亂的轉過了頭。


    雌蟲將臉貼在了李言的胸口處,擋住了一隻發紅的耳朵。


    而另一邊,宛若綢緞的淺金色發絲傾落下來,也為雌蟲另一隻發紅的耳朵做了遮擋。


    隻不過,這一切都被李言無形的精神力一覽無餘。


    平日裏貝恩諾爾能夠感受到李言的精神力,也隻是因為那時的李言想讓貝恩諾爾感受到罷了。


    但當李言不想的時候,就算起繁複細密的精神力絲線已經將貝恩諾爾包裹成了一個蠶寶寶,貝恩諾爾也無法察覺分毫。


    李言微微垂下眸子去看自己懷裏的貝恩諾爾,濃密纖長的睫羽遮擋了其墨色瞳孔中的眸光。


    叫此時的雄蟲看起來有些深不可測。


    李言抱著懷中的貝恩諾爾,有些悲傷的想道。


    看來,他與貝恩諾爾之間,也有了不能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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