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缺和王昆侖的相見並沒有多麽的波瀾壯闊,什麽擁抱,痛苦流涕一類的激動情緒完全沒有,兩人就是在曲阜的大街上碰到的,當時是下午三點多鍾,向缺從煙台機場趕到曲阜然後按照祁長青留下的地址打算去王昆侖的家裏,而他則是剛要出門去買菜,為做晚飯準備,兩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的。


    大街上,王昆侖玄真提著個手拎兜,穿著一雙藍色的夾腳涼拖,大褲衩子,跨欄背心,不帶一點殺神的風采。


    向缺則是風塵仆仆一臉疲憊,身無長物,嘴裏叼著根煙。


    王昆侖和向缺四目相對,短暫的對視和沉默,然後進行了以下一係列對話。


    “你回來了?”


    “嗯,前幾天剛回來”


    “嗬嗬,還那樣沒怎麽變啊?”


    “才一年,能變到哪去,歲月太短”


    “我要出去買菜,晚上喝點唄?”


    “行,整點”


    簡短,平淡的幾句對話之後,向缺和王昆侖並肩去了菜市場,一路上嘮著家常和閑言,就跟幾天沒見的朋友似的簡簡單單的敘著舊,晚上五點左右,王昆侖下廚弄了四個菜,豬頭肉,花生米,小雞燉蘑菇和拍黃瓜,桌子下麵放了兩箱的啤酒,上邊擺了幾盒煙。


    “來幹一個······”王昆侖端著酒瓶說道。


    “砰”兩瓶子相撞,一人一瓶啤酒仰頭後不約而同的全都給幹了,一點沫子沒剩。


    “呼!”放下酒瓶,王昆侖長長的吐了口氣,就這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青鬆不了不少,心中的那抹過意不去煙消雲散了,腦袋裏那關於西山的一幕幕回憶漸漸淡去了,一直擰在腦門上的眉頭鬆開了,看見向缺還活著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王昆侖徹底解脫了。


    這一年中,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他都久久未眠,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海裏始終都在回憶著自己一劍插入向缺胸口時的那一瞬間,盡管王昆侖知道這是向缺逼著自己幹的,但有一個事實就是向缺當時的死,是死在他的手裏的。


    王玄真和祁長青斬釘截鐵的說向缺還活著,王昆侖是相信的,但看不見人,他就總愛胡思亂想,始終沒法走出這個陰影,直到向缺出現了,壓在他心頭的那塊石頭才被徹底搬開了。


    這一年,王昆侖都沒有今天這樣的輕鬆過。


    放下兩個空酒瓶子,向缺伸筷子夾了塊雞肉塞到嘴裏,囫圇著咬了幾口後就咽了下去:“這味不錯啊,昆侖沒看出來你這染血的手還挺有才藝呢?”


    王昆侖說道:“一年裏,三百六十五天,你天天自己做飯的話,你手藝也能跟個五星大廚比一下”


    向缺伸出去的筷子一頓,說道:“謝了,昆侖”


    向缺謝的是王昆侖這一年多來對自己女兒的守護。


    沒有哪個男人是甘於寂寞的,你讓一個正直壯年,並且猖狂慣了的男人化身成為一個男保姆,這是件挺讓人難以接受的事,但王昆侖卻這麽幹了。


    王昆侖呲牙笑了:“我心裏能好過點”


    向缺默然的歎了口氣,從他和王昆侖見麵到現在,他沒問一句有關於完完的話題,因為他知道王昆侖能好好的坐在這,那孩子絕對過的比他還要好。


    這一天晚上,向缺和王昆侖說的話不是很多,偶爾閑著沒事嘮叨兩句,然後就開始喝酒,兩箱啤酒最後一滴沒剩,桌子上的煙也被抽的幹幹淨淨,至於那四個菜則是差不多被向缺一個人一掃而光了。


    隔天,清晨。


    一宿宿醉之後,兩人先後醒來。


    向缺點了根煙精神精神,王昆侖說道:“你和孔家結仇,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但你就沒想想,為什麽孔德菁為你盡心盡力的照顧孩子,並且還沒有把她的身份給捅出去麽?真是因為當初你和沈公子的那個約定,嗬嗬,你要能信我覺得那都是出鬼了,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不談婚嫁,卻養了個孩子,這事怎麽說都不太好聽吧?照這麽下去,你要是再有幾年不回來,她真得把完完當成自己的孩子來養了·····不對,就算是現在,她也是當著自己的孩子來養的,缺啊,這事有那麽簡單麽?”


    “吧嗒,吧嗒”向缺抽著煙,一聲不吭。


    王昆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去看看吧,順便和你說一句,人情債難還,女人的情債更難”


    向缺頓時崩潰了:“哥,別說了,行麽?”


    “嗬嗬,加油”


    到這個時候向缺能還不明白孔德菁的那一片心意麽,隻是有蘇荷的前車之鑒,向缺實在不敢正式麵對孔德菁的問題,唯一的選擇就是逃避。


    當天上午,向缺就去了曲阜孔府。


    孔德菁抱著孩子出來的時候,向缺極其罕見的出現了控製不住的情緒,一年沒見,完完一歲半了,看起來要比他離去的那個時候臉色和精神都要好了不少,再看不施粉黛穿著普通的孔德菁,向缺的心理就跟翻江倒海了似的。


    一個女人,把她最為美好的年華全都奉獻在了一個和她絲毫不相幹,不沾親帶故的孩子身上,就光這份情誼,你花費萬金都未必能買的下來。


    向缺一把接過孩子,緊緊的摟著完完,拚了命的親著孩子的臉蛋,時隔一年,孩子對向缺基本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在他的懷中掙紮著伸出兩隻小手衝著孔德菁咿呀的叫著。


    “能叫爸爸麽······完完,我是爸爸”向缺哽咽著說道。


    “媽媽,媽媽”完完一直掙紮著想要去孔德菁的懷裏。


    向缺懵逼了,到嘴邊的話又被他給咽了下去,這他麽的還怎麽往下接,這邊要叫他爸爸,那邊孩子管孔德菁叫著媽?


    向缺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問道:“那個什麽,你還好麽?”


    孔德菁淡淡的說道:“沒什麽好不好的,生活習慣了之後,一切就都習以為常了”


    “嗬嗬······”向缺幹笑了幾聲,不知道怎麽往下聊了。


    “陳夏,這一年來,來過兩次”孔德菁忽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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