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缺閉關,閉在古井觀。


    閉關這回事,就跟很多人畢業後進入社會工作一段時間,然後再回爐深造一下的概念是一樣的,沉澱所學,溫故而知新,書讀萬卷其意自通,修行也是這麽一回事,重新捋一遍之前所學的,能更好的將心中所掌握的術法融會貫通和理解透徹。


    傅紅雪一天拔劍萬次,就隻是練這一個枯燥乏味的動作,當他行走江湖的那天,也就隻用了這一招,拔劍出劍,然後一劍封喉,這就是告訴你,你會的不等於你用明白了,你要想用明白了那就得來來回回反反複複的不辭疲倦的讓自己把心中所學都給學爛透了才行。


    同時,向缺也在思索,自己在麵對西山老墳的時候,到底該如何和他鬥一鬥,上來就硬幹那肯定是行不通的,是莽夫所為,謀而後動才是智者,再本來實力就不濟的情況下,蠻幹隻能是在給自己挖坑然後再把自己給埋進去,雖然,前期鋪路已經鋪墊開來,但真正到了決鬥的那天,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麽變故。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古井觀的時候,向缺的生物鍾準時把他給叫醒了,這是十三年來恒久保持不變的規律,他不起來不行,道觀不整理幹淨,飯菜不拿進來了,老道可是會跳著腳罵人的。


    他人懶,但是嘴和眼睛卻勤快的很呢。


    吃過早飯後,向缺回到了經閣,隨手從書架子底部抽出一本泛黃的書籍,然後躺在一張藤椅上翹著二郎腿翻開了第一頁。


    “萬曆真人續道經”


    這本書出自一名名為萬曆真人的道士之手,年代已經無從考證了,因為這個萬曆真人出現後行走世間,名氣也不甚太大修為也不高,他整整在聚氣這一境界停留了足有六十三年而沒有到過凝神,就以他這個修為實在很難進入道家的名人譜裏,根本無人會注意到這麽一個小角色,凝神這一境界尚且有萬千修行者,聚氣自然無人會多加留意了。


    但這個萬曆真人卻唯獨有一項讓人無比驚歎,就是他對聚氣這個境界的理解,恐怕連很多通陰的高手都未必能達到他的程度,在聚氣的六十三年裏,萬曆真人把這一境界給練了個滾瓜爛熟,所以關於聚氣的理解,他絕對是站在山頂上的。


    向缺拿出的這本“萬曆真人續道經”他在入古井觀之後的第二年裏,整整一年的時間都在熟讀這本書,這是老道和祁長青交代的,必須得把自己給讀吐了才行,就連現在,他閉著眼睛也能把這本經書給倒背下來。


    盡管如此,向缺回來閉關後選擇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萬曆真人續道經在重新溫習一遍,綜合理解下自己下山一年多後的經曆來相結合,看看是不是還會有些其他的收獲。


    而在古井觀的經閣裏,類似這種書,古井觀可是號稱道藏三千的。


    向缺在古井觀享受著寧靜的閉關時刻,王道陵的臥底生涯進入到了高潮階段,和顏王在酒吧包房裏見麵後的第三天,他果真被引見給了孔家家主,並且對方也果真對他產生了濃厚的熱情。


    從這天起,王道陵以王西赤後人的身份,開始融入進了孔家的生活,就如七十二賢弟子那般,成為了孔家的外姓子弟。


    也是從這天開始,顏王和王道陵的約定逐步實施了起來。


    “向缺在他東北老家,是不是藏著什麽秘密?”進入孔家之後,也得知了顏王針對向缺的算計,王道陵就給祁長青打了一個電話。


    “秘密?”電話裏,祁長青的語調明顯拔高了好幾個加號,對他尚算十分了解的王道陵一聽就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還真的是有秘密啊······致命的?”


    祁長青在電話裏,沉默了許久,才語氣有點發澀的問道:“孔家,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呢?”


    “具體怎麽知道的,我不是很清楚,似乎是那位孔家主琢磨出來的,然後讓人去向家莊實地查看了一番,也搜羅了不少資料,這才確定向缺身上藏著秘密,就在向家莊西麵的十三座墳頭中,長青聽你的語氣,似乎這秘密對向缺很是重要?”


    “豈止是很重要啊,這一下子可是打在了他的軟肋上,道陵,盯緊一點,我們得熟知孔家的每一個步驟才行,不然向缺可就要進入萬劫不複之地了”


    “來都來了,有我在,嗬嗬······”王道陵剛要淡定的吹個牛bi,話直接就被祁長青給打斷了。


    祁長青語氣很嚴峻的說道:“道陵,一個人吹牛bi讓別人信了那叫厲害,但要讓自己都信了,那就叫傻bi了,不管啥時候你得擺清自己的位置才行,你要真這麽牛,世界是不早該和平了?”


    “我他麽自己貼錢給你們當臥底,然後還得被你給批評唄?”王道陵憤憤的說道。


    祁長青歎了口氣:“你用不到幾天的時間,就體會到了向缺和我們的難處,但我們卻在為這件事整整擔心了二十三年”


    這一段風平浪靜和難得寧靜的日子,對向缺來講是極其的重要,他在閉關潛心修道,他的敵人琢磨著如何在他最為關鍵的時刻給他迎頭來一個痛擊。


    冥冥之中,向缺也知道,有很多人再為他擔憂,也在為他努力著,向缺是在四天後放下手中那本萬曆真人續道經的,在放下道經的那一刻,向缺忽然鬥誌昂揚起來。


    因為四天的時間裏,他把這本書從頭到尾又仔仔細細的捋了一遍之後發現,原來書讀萬遍之後再讀一遍,確實會讓人受益匪淺。


    古人的經驗,挺靠譜。


    一月之後,已然是十月底了,一個月的時間裏,向缺就在經閣裏從書架下方開始,一本一本的朝書架上方捋了起來,有的書比較費時需要三五天才能過完一遍,有的書則是半天就能搞定,這得視書中的內容來定。


    在古井觀的日子,白天時向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到了夜晚,村裏給送來飯菜後有時午橋就會提著釀的酒過來和他喝點。


    對於男人來講,夜晚都是很最難熬的,特別是對於沒有網絡,電視和女人的午橋,能有向缺這麽個陪他喝酒的伴侶,那簡直是太讓人嗨皮了。


    今天的兩壇子酒又喝完了,向缺和午橋雙眼迷離的仰躺在青磚上,睜開眼睛,腦袋上麵就是星空和月亮。


    “喝完今天這頓酒,我就走了”午橋枕著胳膊,語調平淡的說道。


    “我給你拿點錢吧?”


    “別扯,是正事”


    向缺歎了口氣,說道:“那我不是更孤單了,連喝酒的人都沒有了”


    “十年隱士,我是人隱而心不隱······”午橋沉默著頓了一會,然後說道:“在終南山我是自己在欺騙自己,說是遁世可人卻依舊在紅塵,想了想,還是出去吧”


    “有事啊?”向缺問道。


    老橋嗯了一聲,說道:“有事,麻煩事”


    向缺轉過身子,一點都不含糊的說道:“有事就說,別客氣,雖然我現在很不願意往自己的身上攬麻煩,但是你有事我絕對不能含糊”


    “這話說的我心裏一熱”


    向缺咧嘴笑道:“沒辦法,因為以後我可能還得有事麻煩你,作為禮尚往來,我肯定得先提前和你打個招呼,我知道,你的麻煩肯定沒有我的麻煩大”


    “你們古井觀沒一個不耍心眼的”午橋無奈的說道。


    “走好橋爺,有事叫我”


    一個半月之後。


    秋風蕭瑟,略微有點涼意的東北風吹落了古井觀院子裏那顆老槐樹上的葉子,向缺拿著掃帚早晚不厭其煩的清理著大院裏的落葉,雖然沒人看得見這裏幹淨與否,但他做的依然一絲不苟。


    向缺不確定,當他這次閉關之後,離開古井觀,自己是不是還有機會能再回來為古井觀做些什麽了,這次再離開,也許就是真的離開了,而沒有再能歸來的機會了。


    午橋離開後的這一個月中,向缺的閉關之修更加的用功了,除了吃喝拉撒睡,他的所有時間都用於在經閣閱讀那三千道藏了。


    當終南山第一場雪飄來的時候,三千道藏全部再次閱盡,向缺長吐了口氣,頓時有種心中藏著萬千大道的感覺。


    兩個半月沒有踏出古井觀一步,但他卻覺得自己似乎向前邁了一大步,三千道藏從頭到尾重新再捋一遍,果然受益匪淺。


    道藏閱完,經閣裏沒有了向缺的身影,大殿前卻出現了他演練的一幕幕,從九字真言劍術開始,向缺將術法逐一演練,然後推敲打磨其中的不足。


    今年的年過得有點早,一月中旬左右開始步入年關了,古井村要比往常熱鬧了許多,古井觀卻依舊那樣淒涼。


    向缺回山已經四月有餘了,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苦悶和無聊,還有的就是各種掛念和惦記,在這幾個月中他從沒有和陳夏還有孔德菁聯係過,他怕自己一旦和其中一方聯係,這閉關的心就會碎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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