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有人因為一夜宿醉而還沒有起來,有人來到了煙台蓬萊的海邊。


    一月底的蓬萊海域,冷風嗖嗖,冰涼的海風從海麵上吹來冷的人直哆嗦,但站在海岸邊上的人卻隻穿了一件單薄老舊衣裳,腳下穿著雙廉價的布鞋,此人的打扮十分怪異,身無長物但後麵卻背著個木頭箱子,年紀看不出有多大,你說他正直壯年,但臉上曆史和滄桑的痕跡卻非常重,你說他有五十歲上下,可人卻沒有任何的老態,這人看起來給人的感覺就是有點矛盾。


    大清早的海邊平時還有漁家行船,但這剛剛過年正直初一,大部分的漁船都已經歇息了,不過蓬萊灣這邊有很多漁家都是以船為生的,漁船就是家,船就是房子,一年四季哪一天的吃喝拉撒都在漁船上,哪怕是過年了也沒有上岸。


    背著木箱的人行在岸邊,朝著淺灘走去,步行約有百米之後,有兩艘漁船停靠在了一起,上麵有人影在走動,那人快走幾步,走到漁船前然後朝著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拱了拱手。


    “船家,能否借口飯吃?”


    漁夫有點楞了,轉頭看著站在岸邊的男人很是迷糊,對方的開場白讓他有點沒聽明白,大年初一就有人來討飯了?


    上下打量了他的穿著,倒是挺寒酸的,但那一張淡然的臉上,卻是給人一種不容直視的感覺,眼神太深邃,神情太淡漠了。


    那人見漁夫沒有答話,平淡的笑道:“行至蓬萊,一天未進食,還希望船家能行個方便,粗茶淡飯讓我叨嘮一下”


    漁夫稍微猶豫了下,可能是這人給他的感覺太平和了,於是點頭說道:“好,上來吧”


    漁家的家庭成員很少,一對中年夫妻,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女兒和一個似乎才六七歲的男孩,這一家四口正在準備著早飯,可能是因為過年的關係,一早上的飯菜準備的也很豐盛,兩條剛燉好的海魚,一盆燜的發紅的紅燒肉,還有四根大蔥一盤拌好的海帶,又炒了兩個青菜,漁家很好客,對於這突如其來上船討飯的男人他們也沒有多見外,女主人招呼著他坐下來就隻是木呐地說著,吃,吃,吃,反倒是那二十歲的女兒挺好奇的一直打量著這個男子。


    “兄弟是從哪來啊,怎麽還走到蓬萊來了,這裏的冬天可稍微有點冷,你穿的這麽少可不太合適,別被凍壞了”漁夫坐在他旁邊,拿過來一副碗筷遞給他,然後又把溫熱的燒酒舉起來,說道:“喝點麽?”


    “一早上就喝?”


    漁夫哈哈笑道:“走船的就得喝點燒酒,不然天寒地凍的容易得病”


    “好,喝點”那人點頭說道。


    兩個男人喝著酒吃著菜,女主人抱著孩子和女兒坐在對麵,這人吃飯的時候端起飯碗囫圇著很快就把一碗飯給吃沒了,你看他吃的很快,可是仔細品品你會驚異地發現,他吃到嘴裏的每一口飯菜都不多不少恰好咀嚼了三十六下,一下不多一下也不少。


    一碗飯下肚,他端起麵前的杯子仰頭,很暢快地就把杯裏的高度燒酒一飲而盡,然後抹了下嘴巴子滿足地笑了笑。


    漁夫又接著剛才的話問道:“兄弟這是,要去哪?你這又是從哪來的?”


    “陝西,秦嶺”對方答了一句,然後眼神看了看女主人懷裏抱著的男孩,突然說道:“船家,有件事想勞煩您一下,能不能送我去個地方?”


    “送你去個地方?”漁夫愣了,很顯然沒有想到大過年的,對方會和他提出這麽個要求來。


    “嗯,得要勞煩您了”


    漁夫下意識地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呢?”


    “具體的地方在哪我也說不太清楚,但應該離瀛洲不遠,這個地方你知道吧?”


    漁夫皺眉說道:“瀛洲知道,蓬萊三仙山麽,可是······”


    漁夫為難了,女主人和女兒也有點皺眉,大年初一了辛苦了一年的船家也就過年這幾天能靠岸好好休息,這是難得的清閑,說實話,初五之前他們都不打算再出海了,對方的這個要求不但讓他們感覺到為難,而且有些太唐突了。


    那人見船家不答話,忽然轉而衝著女主人說道:“大嫂,孩子能給我抱抱麽?”


    “這······”


    對方直接伸手說道:“就是抱抱而已,給我看看”


    六七歲的孩子哪還用人抱在懷裏了,但船家的孩子看起來卻和正常人有點不一樣,身子骨很瘦弱,耷拉著眼皮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很怕生,自從這人上船以後他就一直縮在女人的懷裏,怯怯地看著這個陌生人。


    他把孩子接到懷中,手隨即就搭在了他的印堂上,然後跟船家說道:“大哥,你家這孩子是不是有點什麽問題?”


    “唰”一家三口的臉同時都變了。


    這六七歲的孩子確實有點問題,大概三歲之前還很正常,可突然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這孩子就變成這樣了,平時茶不思飯不想一天天的沒有精神,但一到了晚上卻格外的興致高昂,經常一夜一夜的不睡覺,然後就喜歡蹲在船邊眺望,有時枯坐一夜都不動一下也不說話。


    孩子看起來是病怏怏的,但無論是醫生還是先生,卻都瞧不出有什麽毛病來!


    為此,這船家沒少操心,在蓬萊煙台甚至濟南的醫院都正經看過不少,可依舊還是這樣,甚至到後來他們還給找了算卦的,看邪病的人給孩子瞧瞧,辦法是想了不少,結果卻沒有改觀。


    “兄弟,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漁夫問道。


    那人笑了,低頭看著懷裏的孩子說到:“我上船的時候就看到了,船家,正好我平時裏東奔西走見過一些世麵,恰好知道這孩子有什麽毛病,我應該能給你瞧一瞧”


    船家三口人大驚失色,張著嘴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那人也不等船家回話,直接伸手從他的頭頂開始然後向下抹了一把,當他的手掌從孩子的眼前劃過時,他頓時兩眼一閉似乎就睡過去了,當他的手來到孩子肚臍的時候,輕輕的又按了一下。


    孩子的肚臍被按了一下後,從他的嘴裏忽然飄出了一道影子,船家是看不見的隻瞧見自家的孩子身體忽然抽搐了一下,痙攣後就平靜了下來,然後軟趴趴的堆在了他的懷裏。


    那影子飄出來後漸漸的就成型了,隱約能看出是個人形來,那人皺著眉頭瞪了它一眼,然後輕輕張開嘴吐出一個字:“滾”


    這孩子確實不是生病了,隻能說是運氣太不好了點,但凡是海邊每年都有不少倒黴的淹死鬼,舍不得陽間的生活就寄居在人的身體裏,也不去投胎轉世,它們到不一定禍害人,可就是賴在人身上不走,長年累月下來,被占著身子的人時間一久生氣就會被耗費的七七八八了。


    那人伸手從桌子上拿起燒酒倒了一點在碗裏,又從身上掏出一張符紙拿手指在上麵隨意的畫了幾道,他手腕輕輕一抖,符紙扔進酒碗裏後就著了起來。


    船家看的是目瞪口呆,隻看見對方把那碗酒送到孩子嘴邊後就給他灌了下去。


    片刻後,孩子忽然輕輕的睜開眼睛,黝黑的眼珠子轉了幾圈,然後衝著船家開口說道:“媽媽,爸······姐姐”


    頓時,漁家三口人連忙圍了過來,直接把孩子從對方懷裏給抱了過去,自從兒子犯病以來,今天可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這,這······”漁夫有點語無倫次了,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那人笑道:“孩子不是什麽大問題,你就隻當是他撞了邪吧,這年月裝腔作勢的假先生太多,你們之前看的都是江湖上的假把式,沒有找對人,要是碰上了有點道行的先生,這孩子可能早就好了”


    “啪”漁夫一拍大腿,感激涕零的說道:“謝謝大兄弟了,謝謝,謝謝,你這可是救了我們一家的人啊”


    那人又淡淡的笑道:“順手而為,我吃你們一頓飯就當是飯錢好了”


    這人雖然這麽說,可漁家真就不能這麽聽,他可是記得對方剛才提起要去一個地方的。


    二十分鍾之後,岸邊的漁船啟程了,直奔蓬萊海域的三仙山方向而去,一個小時之後漁船開過了瀛洲。


    漁夫對一直站在船頭上的人說道:“兄弟,我們這是要去哪啊?”


    那人站在船頭,張望遠處,海平麵的前方一覽無遺,隻有一片茫茫的大海。


    “再往前,向右”那人說話的同時,右手幾根手指頻繁的來回掐算著。


    又過去半個小時,連後麵的瀛洲島都變成了個黑點,此時距離蓬萊可是有一段距離了。


    “前方起海霧了······”漁夫皺眉說道:“兄弟,那邊我們走不了了”


    “停船”那人忽然開口說道。


    海平麵上,漁船前方不遠處,忽然冒出了一團海霧,彌漫在海麵上根本看不清霧中有什麽。


    “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漁夫不解的問道。


    那人回頭說道:“我到地方了”


    “啊?”


    “噗通”


    漁家還在驚異,沒想到船頭的人突然從船上躍下跳進海裏,露頭之後說道:“大哥,能在這裏等我一天麽,一天之後我要是沒回來,你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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