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立於窗中,宛若一幅畫卷,清梨給謝寧掖了掖被子,然後才輕手輕腳的往廚房去。


    燕娘正洗著碗筷,見清梨過來了,便鏟出幾片鍋巴給她吃,正坐在一旁的纖雲和纖巧也拿出一小罐香菇肉末醬給清梨,“還剩下小半罐呢,吃飽了好睡覺。”


    焦黃微黑的鍋巴裹上鹹香的香菇肉末醬,便是一道極好的零食。


    主家都是寬和的人,在吃食穿住上並不苛待她們,反正比她們之前的主家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纖巧看了一眼清梨,笑著問燕娘,“燕姨,清梨丫頭都這般大了,你不給她提前打算打算?夫人性情好,燕姨若是有那中意的,求了夫人去,定然是應允的。”


    纖雲抬頭瞧見燕娘的臉色,手指在桌下扯了扯纖巧的袖子,示意她別說了,然後便轉移話題問起了明日的食材。


    “怎麽就不能問了?”纖巧拿起籃子繼續點著燈做衣服,似乎想到什麽,輕嗤了一聲,“莫不是還想當主子?”


    清梨的確生的清秀可人,但也就那樣了,隻不過跟在小姐身邊讀了點書,難不成就把心給養大了?


    纖雲隻躺在床上合上眼睛,不是很想談論這個話題,“你打聽那麽多幹什麽?嬤嬤都說了讓我們少說話多做事,老實本分些就是了,若是能討得主家歡心,放咱們歸了良......”


    “歸了良就能嫁良人了,是不?”


    纖巧聲音有些尖尖的,嘴上還哼了一聲,“你想歸良,我不想,這天下那麽亂,我就跟著夫人,這才能活的長久些。”


    便是歸了良又能如何?她不是沒看過那等歸了良的丫鬟,不是被父再賣一次,就是被夫賣,她倒寧願一直跟著主子。


    跟著主子,就算還是有可能被賣,但她的吃穿都是沒問題的,這就夠了。


    纖雲轉了身,背對著纖巧,她隻信得過自己,她們這樣的賤籍,跟著主家,也隻不過是主家的物什,想賣就賣了。


    而她本是良人,不過是被上一任主家轉手的,等時期一到,她肯定是要離開這裏的。


    作為大丫鬟的兩人麵對未來是截然不同的態度,另一邊燕娘也在勸清梨要伺候好小姐,爭取年紀到的時候夫人能指個良人為夫。


    因為她們這樣的罪奴,即使主人赦免,也是很難歸良的。


    清梨張了張口,有些鬱悶的垂下腦袋,視線落在自己的右手上,那裏是刺字。


    其實她對小時候的記憶已經記得不清楚了,自有記憶開始,她跟著娘就過得不好,至於爹,她更是從來沒有見過。


    “阿娘,我想一直跟著小姐。”


    “說什麽傻話?”燕娘摸了摸清梨的小臉,眼中含著淚,“你想世世代代的孩子都是賤籍嗎?”


    清梨不想,但她知道良賤是不通婚的。


    她往後的歸宿最好不過是個小廝或者是小管事之類的,即使她做的再好,夫人也不會把她指良人為妻啊,不僅是良人,便是一般的男仆,也是看不上她們這樣的身份的。


    “阿娘會給你安排的,你隻需要跟著小姐,學多幾個字......”


    清梨看著燕娘微紅的雙眼,抿了抿唇,她是為了小姐,為了自己能被更看重才努力看書的。


    因為小姐和夫人一樣,都喜歡聰明機靈的,鄧茵不就能在夫人手下辦事了嗎?


    她不是為了嫁個好人家,因為她的腦中沒有那個概念,在她僅有的十幾年裏,沒有父親的存在,她害怕再經曆一遍母親的遭遇。


    可這些她都無法訴之於口。


    明月悠悠,宛轉繞芳甸,帶去一抹哀思。


    謝寧一大早起來便被拉著出門了。


    謝望之不僅關心謝起,對於謝寧學醫的事也沒耽擱,趁著他還有兩天假期,便帶著謝寧往那幾個太醫的府上跑了個遍,這可和當初在泉州不一樣。


    那時謝望之有功,那些太醫都是奉命教的謝寧,而今來了京城,太醫們教不教,端看個人。


    答案顯而易見,都推辭沒有時間,但這也的確是如此,他們每日都要在皇宮輪值,就是家中子弟都顧不上,更別說是個小女娃了。


    就算謝寧聰慧,但總歸對他們沒什麽用處,而且女子......走不遠的。


    雖然碰了壁,但謝望之該有的禮數還是有的,說是來求學,但他打的是拜訪送謝禮的旗號,對於謝寧的學習,隻是暗暗的提了一下,若是對方婉拒,自己也從容的告辭就是了。


    大家都是人精,對於這樣知禮數的,心中都很有好感,更何況謝望之還是新科二甲進士,沒幾個太醫的態度是差的,都歡歡喜喜的。


    有婉拒的,自然就有接納的,謝寧回頭看向寫著“杜府”的牌匾,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父親,他似乎是刻意將杜府安排在最後,仿佛篤定了對方不會拒絕。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杜小太醫回了話,讓謝寧可以去他們家在京城的德濟堂觀摩學習。


    雖然沒能得到親自教導,但是謝望之和謝寧依舊覺得不錯了。


    謝望之低頭摸了摸謝寧的腦袋,“今天寶兒也累了,咱們去好好逛逛,到時候給你阿娘她們買些首飾回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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