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兒,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到時候叫你爹爹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娘給你攢著嫁妝呢。”


    後麵鄧母說的什麽,鄧茵已經記不清了,她隻覺得心越來越沉,她笑不出來,隻覺得無盡的黑暗傾覆而來。


    “欸!”


    鄧母看到鄧茵一股腦的跑了出去,不由的笑罵,拉著想追出去的鄧月兒道,“月兒,你姐姐估計是太興奮了,今兒高興,晚上娘給你們做肉末蛋羹吃。”


    “好!月兒愛吃!”


    莊子門口,


    陳晚娘帶著謝寧準備上馬車了,鄧茵就跑了過來,呼吸急促的道,“夫人,我,我能求您一件事嗎?”


    “什麽事?”


    “我想和您再簽一份雇傭契約,做您的女使,為您驅使十年,可以嗎?”女使,也就是奴婢。


    鄧茵跪在了陳晚娘的腳邊,麵上皆是忐忑,還有驚懼,她不想回去,可是她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如果她為奴的話,那父親母親就管不到她了。


    陳晚娘抱著謝寧上車,見鄧茵如此作態,目露不解,“鄧茵,你和你阿娘都是簽訂的三年,若是到時候你們想續,再續就是了,你怎麽突然......”


    現在鄧茵想簽的契約可是和她們之前的契約不一樣,現在她們都還是良人,若是簽了那為奴的賣身契,就是賤籍了。


    “夫人......”鄧茵低下了頭,眼淚砸在地上,與落雨相融,卻掩不住苦澀,“求夫人救我。”


    陳晚娘不知道鄧茵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溫和的道,“你先起來吧,城中鋪子裏還有些賬目沒算完,你隨我回城吧。”


    馬車上,鄧茵因為淋了雨,臉色有些青白,身子也不由的瑟瑟發抖,陳晚娘便將披風和手爐遞了過去,“好了,這裏沒別的人,你便說吧,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我阿娘找到我爹了......”鄧茵吸了吸鼻子,將她們母女三人是怎麽被賣的,又是如何逃了一命的事緩緩道來,她對生身父親不僅沒有絲毫感情,相反,還有恨。


    可是母親卻覺得父親有苦衷。


    到底是什麽苦衷,能夠讓他賣妻賣女?就因為沒錢上船嗎?


    鄧茵不懂,她也不想懂。


    聽了鄧茵的故事,陳晚娘也罕見的沉默了,良久,她才拍了拍鄧茵的肩膀,“我可以幫你擬一份假的契書,但如果是你自願的,你阿娘恐怕不會輕饒了你。”


    謝寧將清梨熱好的茶遞了過去,“如果說鄧茵姐姐打碎了家中珍寶呢?”


    這樣的話,不僅可以成功的讓鄧茵背上一份假的債務,而且還可以讓她借此看一下鄧母的心。


    鄧茵沒想的那麽多,隻覺得此法甚好,但她不要假的身契,她要真的,她想借此擺脫父母的控製,也想借此取得陳晚娘更多的信任。


    便是十年後她解除了身契,也不晚,她才二十多歲,她還能從頭幹起,這十年,就當是學習了,她並不覺得有什麽。


    因為她清楚謝家的為人,是不會輕易的打殺和苛待奴仆的。


    不知前方遇上了什麽,馬車忽然停下。


    “怎麽了?”


    “夫人,前麵有官兵抓人,咱們得繞路了。”


    謝寧掀開簾子往外瞧去,便看到一個穿著白色交領大袖袍,頭戴巾子的文人坐在地上吟詩,幾個官兵在拉扯他,而旁邊的酒樓裏也陸陸續續有人被抓了出來。


    現在雨已經停了,但地上都是積水,那個坐在地上的文人也不懼泥水,還在那裏仰天大笑。


    陳晚娘坐在謝寧旁邊,將車簾放下,“從另外一條街回家,寶兒,往後你若是遇上這種人,可得離遠些。”


    謝寧點了點頭,這些人誹謗譏議新法,被抓到自然是要治罪的,最近街上巡邏的官兵都多了不少。


    回到家後就被告知謝望之受了新的任命,要跟著去出差了。


    “兩浙發生水災,朝廷撥了十萬石糧食賑濟災民,我之前在泉州的時候對此有所建言,所以就被放進了去賑災的官員名單裏。”


    謝望之拉著陳晚娘的手細細交代,這次賑災如果順利進行,那他回來應該就能升職了。


    “你放心去吧,家裏我會照顧好的。”


    大家都沒想到,謝望之這一去,就是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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