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更衣洗漱完,謝寧瞧見在外間偷偷抹淚的陳晚娘,歎了一口氣,然後環住陳晚娘的腰,悶悶的道,“阿娘,我平安回來了,不怕了。”


    陳晚娘泣不成聲,她怎麽能不怕?


    夜夜她都被驚醒,她總夢到她的寶兒在滿是浮屍的河中掙紮叫著阿娘,說好冷,好餓......可一遍遍的,她就是抓不住她的寶兒。


    在得知西理的確打算用水攻之後,陳晚娘更是後怕,若是......若是沒能阻止西理決開七級渠,那她的寶兒就真的回不來了。


    謝寧感受到陳晚娘心中的恐懼,不由的輕輕拍著她的背,這樣恐懼的她也隻在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出現過。


    喪子的痛楚,不弱於剜心之痛。


    等陳晚娘哭累了,謝寧便攤開自己的針包,“阿娘,我給你紮幾針吧,這段時間您怕是沒睡好過,看到您如此憔悴,我的心也難受......”


    “好,看到我家寶兒平安回來,阿娘這心就落下來了。”陳晚娘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笑容。


    待陳晚娘熟睡過去,謝寧算著時間收針,然後才打開簾子對在外麵坐著的謝望之道,“阿娘睡著了。”


    謝望之點了點頭,“你阿娘擔心你,寶兒,往後你還是......唉,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往後可否不要讓阿爹和阿娘如此擔憂?”


    “嗯。”謝寧也有些愧疚,她應當再多考慮一下家人的想法。


    謝望之揉了揉謝寧的腦袋,在謝寧隨軍的日子裏,他雖不如妻子這般驚懼,但內心也滿是煎熬擔憂,隻不過他向來克製,情緒不浮於表麵。


    在飯桌上,謝寧盡量挑好的說,至於遇到的那些危險,都隱而不談。


    雖然她都是在後方擔任救治工作,但偶爾也會遭遇一些危險,因為西理的輕騎時不時會繞後來斷糧草,攻擊她們後方。


    然後便是藥糧不足之事,這些謝寧都沒提及,在她所在的軍隊裏未發現食人之事,其他的軍隊她也並不清楚,但她看到了敵軍在被圍困的時候如何以人為食,還有她在城內看到的菜市。


    以及那些被堅壁清野的西理百姓......


    即使在一開始便知道戰爭的殘酷,但她還是忍不住為之膽寒。


    她從未如此清晰的認知到什麽是“人如草芥”。


    見謝寧瘦的兩頰軟軟的肉都沒了,謝雲可太心疼,一直給謝寧夾肉,“寶兒可得多吃些,把這掉的肉都補回來,可憐見的。”


    然後又看默默吃飯的謝望之,“望之啊,而今你與寶兒都得了封賞,我們要不要宴請賓客啊?”


    她於這些事不大懂,隻隨著陳晚娘與各家夫人聊,這才長了些見識。


    “自然是要的,不過不必大辦,請幾家親近的來吃個飯就行了。”低調些好。


    可再是低調,謝望之還罷,謝寧的成就卻是叫一眾人震撼不已,本來他們對謝寧以女子之身隨軍還頗有微詞的。


    但見到謝寧立了大功回來,升官加爵,一車又一車的賞賜送入謝家,怎能不震撼?


    還有那些跟隨謝寧一起隨軍的女醫,也都得了賞賜,她們之中大部分都還沒有官位,但謝寧給了她們承諾,說是會為她們爭取資格。


    但這事還沒定論,所以她們都忍著沒與其他人說,可就單單那些賞賜就已經足以令人激動了,畢竟入製藥所的女子,家境都很一般,有的甚至窮困無比。


    家貧者都忍不住心中的激動,若是他們的女兒也能學醫為家中掙來錢財,那不比嫁女來換彩禮好?不比送女給權貴為妾以換錢財好?


    而一些家中富貴亦或是為官者,則是把目標定在了女官選拔那兒。


    讓他們送女兒學醫是不大可能的了,畢竟他們打心眼裏瞧不起醫匠,隻不過謝寧不一樣,她不僅是醫官,還是四品的文官。


    而女官選拔不一樣,這代表他們的女兒能入工部或是其他部門參與朝政,且又是嫡長公主燕曦總領,若是他們家的女兒能出仕為官與家中父兄互為臂膀......不敢想啊不敢想。


    因此不少人家都偷偷請了大儒來教家中的女兒念書,兒子扶不上牆,那就扶女兒好了,畢竟有時候一個好女婿,可不如一個好女兒牢靠。


    女婿流的都是別人家的血,女兒便是嫁人了,也流的是自家的血。


    血緣是斷不開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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