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紗般的水波上船兒慢搖,條條綠柳在霞光晨霧中輕擺曼舞,粉杏開滿枝頭,縱是春意妖嬈。


    趙蕙蘭將手上的信紙折好放回原位,視線落在桌案上的任命書上,自到揚州後,她從不敢懈怠,而今也有了稍許政績,可以踏足朝堂。


    其中不乏有謝寧和燕曦的助力,但令趙蕙蘭沒想到的是她的外祖父也同意了她入禦史台一事。


    要知道她印象中的外祖父是個十分傳統固執的人。


    而謝寧的來信則是解開了她的疑惑,當拋開男女成見,作為親族後輩的趙蕙蘭的優秀足夠讓夏相側目。


    夏相並不是一個喜歡徇私的人,相反,他對於照顧自家子弟方麵隻會給予力所能及的金錢幫助,而不會違背本心隻因親緣而去提攜一個後輩。


    謝寧來信所述,除了關於夏相對趙蕙蘭改變態度的解疑,還有就是日後趙蕙蘭所需努力的方向。


    其一便是針對於娼妓、軍妓以及一夫一妻多妾製的取締,她們並不敢搞太大的動作,隻慢慢的引導,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上法定策。


    燕曦隻置一皇夫還有一層目的就是在倡導一夫一妻製,她在以身作則,隻不過沒明說而已。


    這個世界上依舊是一夫一妻多妾製占主流,千百年以來形成的觀念,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的。


    所以現在隻是倡導,而要將其上升到法律層麵,還需要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燕曦一開始也在想,男子既然可以一妻多妾,那女子也可以一夫多侍,可對於絕大多數的人而言,能納妾或是養麵首的基本上都是家資頗豐,有權有勢之人。


    隻不過因著傳統的觀念影響,男子納妾的群體範圍比女子養麵首的要大得多。


    所以燕曦放棄這個想法,因為這樣並不能從本質上提升女性的地位。


    該納妾的人依舊在納妾,那些成為妾的女子,依舊是一件可以隨意買賣的物品,這個群體是龐大的,她們不得解放。


    而如果能將一夫一妻製上升到法律層麵,則可以讓更多成為妾室的女子自後宅解放出來,可以讓更多的女子不再因為強征、買賣、誘騙等等成為他人的妾室。


    如此才有更多的女性人員投入到社會生產當中,先擁有自主權,才能為自己謀得更多更公平的權益。


    此為其一,二是一夫一妻製要更方便管理,且更利於國。


    上行下效,燕曦以自身為例,隻是一個開始。


    而她的思想,受謝寧的影響頗大。


    在最後一點上謝寧隻寥寥數字略過,趙蕙蘭輕輕合上匣子,她的心中並非那麽的通透,所以在回到京城後,她便去謝家拜訪了謝寧。


    謝寧為趙蕙蘭倒了一杯花茶,茉莉清香滿室,稍稍撫平了她心中的躁意。


    “長寧,我有一事不明。”


    謝寧知道趙蕙蘭想問的是什麽,並沒有先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可知當初景帝為何願意我入朝為官?”


    趙蕙蘭思考良久,她心中有答案,但她覺得都不是謝寧口中的答案。


    “他先是一個君王,然後才是人,是男子。”謝寧擱下茶杯,看向趙蕙蘭,一旁的袁璨隻靜靜的飲茶。


    “我不知道曆朝曆代的君王心中是否都將國與民放在第一位,但就景帝而言,他有此心,所以他用利民利國之人,我有此才,所以我得用。”


    她是君王穩固統治的一枚棋子。


    “你在揚州落實織坊,促進了女子就業,又開設織坊學堂,教她們生存的本事,自身又是女子,所以你更能看到她們所受的苦楚以及肩上背負著的枷鎖。


    這很好,知其苦,才能解其憂。


    這個世界上會有越來越多與你一般的女子站起來,尋得一個公平。


    就像男子不僅僅是父親和丈夫,他們可以是朝堂的官員,是商人,是工匠,天下萬業都可以是他們的身份。


    而女子也不該隻是母親和妻子,男主外女主內可以是夫妻雙方共同商議的結果,可卻不能是默認的規矩。


    女子也可以有基業。”


    謝寧話頭一轉,“可就像一縣之官,他的目光會更多的落在百姓身上,而一國之君,他首先想的得是國和萬民以及自己的基業。


    我們的視線落在與我等同樣的女子身上,知其苦,願解其憂。


    陛下也是女子,她也知其中困境,畢竟她自己就深受其困,但她也是君,且想成為明君。


    所以她的首要考慮不會是這個,而是需要先考慮如何穩定局麵,此舉是否利於整體,是否利於她的統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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