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紅夢把話說完,便不再理會塗見青,嘴角含笑地翩翩而去。


    “小北,柳紅夢代表著學宮,老塗我可扛不動學宮,今日,你就自求多福了。”塗見青看著柳紅夢離去的背影,輕歎一口氣。


    姬明上到了高台上,做了一番簡單的陳述後,便從台上下來。在下來的時候,目光特意看向了蕭北夢,眼神之中帶著嘲諷之色。


    蕭北夢感受到了姬明的目光,卻是懶得搭理。


    隨後,在一陣雷鳴般的掌聲當中,十位學宮教習上到了高台上,並先後落座,隻剩下一位貌美高挑的中年女子站在了高台中央,正是柳紅夢。


    柳紅夢轉動著一雙秋水美目,輕聲道:


    “各位,我叫柳紅夢,本次學宮的招錄考試,由我來主持,……。”


    蕭北夢聽到這裏,當即苦了臉。柳紅夢前來招錄學宮弟子,這已經讓蕭北夢心中暗呼不妙。如今,她居然還是招錄考試的主持人,這對蕭北夢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


    而其他人在得知高台上的貌美女子乃是當時第一女劍仙柳紅夢時,齊齊驚訝歡呼,尤其是那些修煉劍道的年輕女子們,更是一個個的眼神狂熱,高聲尖叫。


    很快,柳紅夢把客套話說完,開始切入正題:“今日學宮招錄,最多隻招收十人。我們十位學宮教習,每人根據自己的判斷標準,最多可決定讓一人通過考試。


    考試的內容,沒有限製,你們隻要上台來展示自己最強的本領便可。


    今日參加考試的人有三百之眾,時間緊迫。我宣布,考試現在開始,念到名字的,迅速上台。”


    話音落下,柳紅夢飄然而起,落在了高台上的涼棚之下,款款落座。


    隨即,在高台之下,有一位天順武院的教習取出了名單,大聲地叫出了一個名字。


    “到!”


    在蕭北夢的身後不遠處,有一個長得白淨斯文的年輕人高聲回應,而後飛奔上台。


    蕭北夢對這個年輕人有印象,他是天順武院的弟子,在音律方麵有不俗的天賦,尤其吹得一手好簫,在天順武院當中,有簫王之稱。


    此番學宮的參考名單之中,天順武院的弟子不在少數,像雲水煙,賀琦都在列,若是齊首峰還活著,估摸肯定也在名單之中。


    簫王明顯有些緊張,上得高台後,在十位學宮教習的目光注視下,額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連雙腿都忍不住有些發顫。


    他先是向著柳紅夢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後取出了一根碧綠的長簫,顯然是要展示自己過人的簫技。


    清麗的簫聲在廣場上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停止了說話,準備靜聽天籟。


    隻是,簫王一口氣都還沒吹完,便被柳紅夢揮手打斷。


    “考試失敗,下一個!”柳紅夢的聲音清冷,不帶半分的感情。


    全場嘩然,人人臉上現出了疑惑之色。


    簫王方才的簫聲悠揚婉轉,挑不出毛病,為何一口氣還沒吹完,就被淘汰。


    “區區一次招錄考試而已,卻緊張成這般模樣,如此心理素質,進不了學宮!”柳紅夢緩聲解釋。


    “這學宮的考試還真是奇葩,讓人展示特長,這特長還沒來得及展示呢,卻又因為別人緊張而將其淘汰!”蕭北夢輕輕嘀咕了一句,抬起頭時,赫然看到,柳紅夢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蕭北夢當即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把臉轉向了一邊,不敢與柳紅夢對視。


    “糟糕,這個女人不會這麽快就盯上我了吧?”


    蕭北夢心中暗暗叫苦。


    考試繼續進行,很快就已經有了十個人結束了考試,無一例外,悉數被淘汰,而且,他們在台上展示的時間,都很短,有的人甚至隻上台亮了個相。


    學宮招錄弟子之嚴苛,可見一斑。


    第十一個上台的人是一位年輕男子,闊臉獅鼻,正是賀琦。


    賀琦一上場,離著高台不遠處的一排長椅裏,有一位身著錦衣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朗聲道:“賀琦,加油,本皇子相信你!”


    錦衣年輕正是天順皇朝第七皇子姬世賢,與賀琦關係較好。


    “七皇子放心,賀琦定當全力以赴。”賀琦朝著姬世賢拱手行了一禮。


    有了七皇子的帶動,立馬就有不少人站起身給賀琦加油鼓勁。


    姬世賢很滿意自己的影響力,在坐下時,把目光投向端坐在高台上的十位學宮教習,並微笑著點頭示意,其用意不言而喻。


    姬世賢的母親乃是當今最受寵的妃子,子憑母貴,姬世賢雖然是第七皇子,卻是太子之位的有力角逐者。


    賀琦的老爹乃是鎮西大將軍賀雄飛,姬世賢拉攏賀琦,其目的自然是想得到賀雄飛的支持。


    “真是一個蠢貨,以為自己的皇子身份能夠影響學宮的教習?就這樣的貨色,還想當太子?”


    蕭北夢暗罵出聲,而後把目光看向了坐在離著姬世賢不遠處的姬鳳珠的身上,“姬世賢啊姬世賢,我看你十有八九是要栽在姬鳳珠的手上嘍。”


    就在姬世賢坐下的刹那,柳紅夢把目光投向了賀琦,麵無表情地說道:“淘汰!”


    賀琦一臉懵,急聲道:“柳劍仙,這是為什麽?”


    “不為什麽。”柳紅夢淡淡地回應。


    賀琦還要說話,卻有一位學宮的教習大手一揮,一股無形氣勁呼嘯而出,直接將他給拍飛下台,好不狼狽。


    姬世賢的臉色登時變得鐵青起來,準備再次起身,卻感受到有一個淩厲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隨即偃旗息鼓,坐在椅子上,不敢動彈。


    淩厲眼神的主人是一位臉上輪廓如刀削斧鑿一般的威嚴中年男子,天順皇帝姬無相的胞弟姬無欲。


    當今之世,有四大名將,蕭風烈當之無愧地排名第一,南蠻的項燕屈居第二,而排名第三的就是姬無欲。


    至於四大名將的第四位,天順皇朝的鎮西大將軍賀雄飛。


    不過,關於這第四,是有很大爭議的,有人說是漠北的慕寒刀,也有人說是東疆諸島的邊七郎。


    或許,是因為天順皇朝勢大,賀雄飛才博得了這第四名將的頭銜。


    姬無欲封號定鼎王,深得兄長信任,其地位在天順皇朝,一人之下。


    其人,權柄滔天,冷厲威嚴,七皇子姬世賢被他掃了一眼,當即戰戰兢兢。


    賀琦被拍落下台,顏麵掃地,已經無臉留在廣場上,紅著一張臉,狼狽離去。


    隨著武院教習的高喊出聲,招錄考試繼續進行。


    第三十三個人上台,一番展示後,終於有一位學宮教習露出了笑臉,宣布錄用。


    天順武院的廣場立馬沸騰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位身著粗布衣衫,腳穿草鞋,圓頭圓腦的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其實就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名叫周冬冬,出身貧寒,來自天順西疆的一座小城,收到學宮的通知後,他日夜兼程,走了整整一個月,磨穿了十幾雙草鞋,才終於趕到太安城。


    周冬冬看上去估摸也就十五六歲的年紀,他不是元修,方才展示的,自然不是元力修為,也不是詩賦音律,而是切菜。


    他手執一柄半尺寬的殺豬刀,在兩息不到的時間裏,將一顆土豆給切成了絲,每一根土豆絲,細如頭發。


    展示結束後,十位學宮教習中,一位樣貌猙獰的獨眼老者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行使了自己的權利,宣布周冬冬通過了考試。


    周冬冬感受到眾人熱切與羨慕的眼神,明顯有些局促,紅著臉,一雙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蕭北夢靜靜地看著周冬冬,心中對學宮的好感度急劇攀升。


    周冬冬身穿粗布衣,腰間還用麻繩拴著兩雙備用的草鞋,如此條件和形象,依照天順武院的收錄標準,估摸都進不了天順武院的大門,但卻被聖城學宮給收下。


    隨著第一位學宮弟子的產生,其他正在緊張備考的人無不備受鼓舞。


    考試繼續往下走,約莫一個時辰過去,已經有兩百人登上了高台,其中有六位幸運兒被學宮教習相中。


    蕭北夢靜靜地坐在台下,神情看上去無悲無喜,實則心中已經有些著急起來。


    依照規則,十位學宮教習,每人都有絕對的權利決定應試者是否通過考試,但是,卻隻能決定一人。


    故而,十位學宮教習做決定的時候,都是十分的謹慎,因為一旦做出決定,便意味著他的評判任務結束了。


    如今,已經有六位學宮教習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高台上隻剩下了四位教習。


    後麵,很可能會出現一種情況,剩下的四位教習都已經做出錄用決定,台下卻還有倒黴的應試者沒有獲得登台機會。


    蕭北夢的應試資格是遞補進來的,他猜測,自己很可能是最後一個登場。


    不單是蕭北夢,在他的附近,那些遲遲沒有獲得登台機會的應試者,也開始著急起來,甚至有人開始嘀咕,認為學宮的招錄方式不公平,但想想簫王和賀琦的遭遇,他們終究隻敢小聲嘀咕,不敢把音量提高那麽一絲絲。


    蕭北夢轉頭看向了四周,他知道有一個老熟人也沒有登台。


    很快,他便找到了老熟人,那是一位容貌俏麗,身姿不俗的年輕女子,天順武院夏考第二名,出自東河道第一望族雲家的雲水煙。


    雲水煙此際顯然也有些著急起來,她秀眉微蹙,時不時地引頸看向高台上剩下的四位教習。


    顯然是感應到了蕭北夢的目光,雲水煙回過頭來,與蕭北夢四目相對。


    隨即,雲水煙白眼一翻,直接給蕭北夢投去了一個鄙視的眼神,臉上盡是嘲諷之色。


    “臭娘們,花錢買名氣,也好意思嘲諷我?”蕭北夢心底不忿,正要把白眼還回去,卻看到,雲水煙把身子側到了一邊,隻留給了蕭北夢一個後腦勺,氣得蕭北夢氣不打從一處出。


    正在這個時候,台下的武院教習高聲喊出了一個名字:“雲水煙!”


    雲水煙當即一蹦而起,笑容滿麵,腳步歡快地往台上去了。她一上台,台下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加油打氣的聲音,喊得最響的,是許多眼神熱切的年輕男子。


    足見,天順第一才女的擁躉不在少數。


    蕭北夢與雲水煙的關係,通過方才的眼神交流,就可見一斑。


    但此際,蕭北夢卻是希望雲水煙能夠通過學宮的考試。


    原因,雲水煙不出意外,會展現自己的最強本領—賦詩。


    而蕭北夢要展現書法,書法與詩賦相近,若是雲水煙能通過考試,蕭北夢也就有了希望。


    果不其然,雲水煙上台後,先是朝著台上的十位學宮教習行了一禮,而後脆聲道:“各位教習,我叫雲水煙,你們萬裏迢迢而來,小女子有一首詩要獻給各位教習。”


    雲水煙正要接著說話,剩下的四位教習中,有一位圓臉肥肚的白須老者說話了,他臉上掛笑地看著雲水煙,“你是東河道雲家的那個丫頭?”


    “是的,水煙正是來自東河道雲家。”雲水煙輕聲回應,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好,不錯,你把你所做的詩念出來吧。”圓臉老者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黑幕!其中必然有黑幕!”蕭北夢在心底強烈抗議。


    與蕭北夢一起,還在等待上場機會的人,一個個臉上露出了激憤之色,但卻無人敢出聲。


    而在高台上,其他的學宮教習明知圓臉老者與雲水煙必然有牽連,但一個個端坐不動,神色如常,身為主持的柳紅夢也是一言不發。


    在台下,包括姬無欲在內的皇朝權貴們,一個個也是視而不見,無人出聲。


    雲水煙挺了挺本來就夠挺的胸脯,像一隻驕傲的小孔雀,抑揚頓挫地念道:“盛譽遙驚四海駭,慕名學子五洲來。風雨不動數百秋,桃李天下汗水栽。”


    “華而不實,除了押了幾處韻腳,其他一無是處!”


    蕭北夢聽完,在心底鄙視出聲。


    “哈哈,好詩好詩!果然不愧為天順第一才女,雲水煙,你被學宮錄取了!”圓臉老者當下一口拍板。


    “你個老梆子,明目張膽地放水啊!這也算好詩?是好濕好濕吧?”蕭北夢忍不住輕罵出聲。


    但是,他話一出口,便感覺渾身一緊,連忙抬頭,赫然看到,柳紅夢正眼神淩厲地盯著自己。


    “完蛋,這個老女人是真的盯上我了哩!”蕭北夢連忙把頭一低,再不敢胡亂出聲。


    考試繼續進行著,時近午時,十位學宮教習,有九人已經做出了決定,此際還未做出決定的,隻剩下一人,柳紅夢。


    而還未等登台的人,還有二十來人,蕭北夢就在其中。


    而此時的蕭北夢,已經近乎絕望。唯一的一個名額握在柳紅夢的手中,他的希望渺茫。


    “時辰不早,所有還沒有登台考試的人,一起上台來!”柳紅夢站起了身。


    招錄考試已經進行了近兩個時辰的時間,廣場上的觀眾都有些疲累了。


    此際,柳紅夢改變了招錄方式,所有人的精神一震,齊齊把目光投向了聚攏在高台上的二十多位年輕人,蕭北夢就在其中。


    待到這些年輕人站定,柳紅夢輕輕一揮手,一柄形似柳葉的碧綠飛劍緩緩飛出,來到了蕭北夢等人的頭頂。


    “仙劍!”


    台上台下的人齊齊驚呼出聲。


    廣場一角,正坐在車轅上打盹的塗見青突兀抬起了頭,看到漂浮在半空的柳葉飛劍,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柳葉飛劍懸停在半空之後,輕輕一顫,一股無形的劍氣隨之蕩漾而下,向著蕭北夢等人壓迫而去。


    隨之,有十幾位年輕人經受不住劍氣的壓迫,直接跳下了高台。


    “下高台者,淘汰!”


    柳紅夢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些跳下高台之中的年輕人之中,有一些是因為受驚,或者是受了別人的影響,並非是經受不住劍氣。


    得知自己被淘汰,他們紛紛叫屈喊冤,回應他們的,隻是柳紅夢冷厲的眼神。


    柳葉飛劍繼續顫動,劍氣的壓迫力越來越強大,不斷有人抵抗不住,先後跳下了高台。


    約莫三息的時間之後,高台之上的應試者,便隻剩下了六人。


    這時,眾人才驚訝地發現,天順第一紈絝蕭北夢居然還站立在台上,身體挺立如標槍,高抬著頭顱,死死地盯著頭頂的柳葉飛劍。


    “蕭北夢!他居然能堅持到現在!”


    “剛才跳下台的人當中,可是有一位三品的元修。連三品元修都支撐不住,蕭北夢是怎麽扛下來的?”


    “你懂不懂?不懂別瞎說!出手的可是柳紅夢,她若是全力出手,別說三品元修,就是九品元修也扛不住。台上的劍氣壓迫,考驗的不是元力修為,而是他們的意誌。”


    ……


    台下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到了蕭北夢的身上。


    雲水煙此際也去到了台下,看到蕭北夢仍舊站在台上,眼神之中明顯現出了詫異之色。


    姬鳳珠的目光也落在了蕭北夢的身上,眼神變化連連,表情莫名。


    而坐在姬鳳珠身邊的姬無欲,先前,他一直麵無表情地端坐著,幾乎很少關注高台上的動靜。


    此刻,他的目光也聚焦到了高台上,聚焦在了蕭北夢的身上,眼神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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