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北夢回到馬車裏的同時,有殘影在光頭男子的身前顯現。


    下一刻,慘叫聲響起,光頭男子直接從馬上倒飛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隨之,葉興元回到了馬背之上,神色如常。


    “撤!快走!他們有高手!”


    光頭男子快速地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跡,招呼一幹手下,狼狽逃竄,不到片刻間,就消失在遠處的黑暗當中。


    “蕭世子,我們得罪了黑刀盟,今晚進入怒風城,怕是不太平。”典猛策馬來到了馬車前,語氣當中帶著些許埋怨。


    之前,他之所以在黑刀盟的人麵前擺出低姿態,就是擔心這個問題。


    隊伍今晚要住宿在怒風城,那裏又是黑刀盟的老巢,強龍不壓地頭蛇,此際得罪黑刀盟,不太妥當。


    “典將軍,看他們那架勢,你能講得通道理麽?既然講不通道理,就用拳頭來讓他們閉嘴!”蕭北夢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了出來。


    “蕭世子,把你平安護送到聖城,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今日若非世子同行,我的鐵騎早已寒刀出鞘。”


    典猛說出此話,分明已經有點嫌蕭北夢累贅的意思,不待蕭北夢回話,他又接著說道:“蕭世子,後麵的行程當中,若是黑刀盟再找上門來,全權由我來應付,還請世子莫要插手。”


    “好!”


    蕭北夢毫不猶豫地回應,而後沒了動靜。


    很快,隊伍繼續前行,速度稍稍放慢了一些。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前方出現了火光,一座大城映入了眾人的眼簾,正是怒風城。


    城牆低矮,隻是用大大小小的石塊簡單地堆砌而成,簡直不能稱之為城牆。


    沒有城門,也沒人把守,所有人都可以自由出入。


    典猛讓騎兵們熄滅了火把,緩緩走進了怒風城。


    城內沒有明確的道路規劃,沿途的房屋隨性而建,有磚瓦房,有茅草屋,甚至還有許多四處漏風的帳篷。


    此際還不算太晚,城內的人還正活躍著,見到隊伍龐大的淄州騎兵入城,紛紛投去了關注的目光。


    這些目光之中,包含著各種各樣的情緒,有疑惑,有好奇,有警惕提防,還有不懷好意。


    蕭北夢其實很想看一看怒風城內的景象,但因為車內多出了一個被黑刀盟追捕的女子,便隻得按捺下來,沒有開窗開門。


    典猛不管城內眾人的目光,輕車熟路地帶著隊伍去到了怒風城內一處人煙稀少、平整開闊的地方,讓騎兵們就地安營紮寨。


    “蕭世子,我們這麽多人,入住旅館不太方便,讓你單獨去旅館,又不安全,就隻能委屈在軍中帳篷裏歇息一晚上了。”


    典猛來到了馬車前,語氣之中帶著歉意,還有幾分忐忑,他擔心蕭北夢不會睡帳篷。


    “典將軍不必歉意,出門在外,沒有那麽多講究。而且,也不麻煩你的屬下們給我搭帳篷了,我就在馬車裏對付一晚上。”


    蕭北夢低聲回應。


    典猛沒想到蕭北夢如此好說話,似乎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接著說道:“蕭世子,淄州騎軍的帳篷雖然簡陋,但足夠寬敞,……。”


    “典將軍,不用麻煩了,你去忙你的吧,顛簸了一路,我也困了。”蕭北夢在馬車裏打了一個哈欠。


    典猛沒有再堅持,忙著指揮部下搭建營地去了。


    睡帳篷肯定比睡馬車舒服,但車裏多出了這麽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蕭北夢和墨梅得呆在馬車裏看著。


    南寒王府的馬車自然寬敞,但多出一個人來,就顯得有些擁擠了。那受傷的女子占據了大長椅,幾乎占去了馬車一半的空間。


    墨梅盤膝坐在軟凳上,打坐修煉。


    蕭北夢則是找了一張毛毯在馬車的地板上一鋪,勉強睡了下去。


    而在馬車的四周,一個個帳篷迅速搭建起來,典猛、葉興元和廖華峰的帳篷離著馬車最近,呈三角形將馬車包圍在中央。


    很快,除開負責警戒值夜的騎軍,其他人都沉沉睡去,今日一路急行,大家都疲累了。


    典猛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一夜平安,黑刀盟沒有過來找麻煩。


    天剛放亮,淄州的騎兵們便已經將行軍帳篷收好,整裝待發。


    駕車的年輕騎兵早早為蕭北夢買來了早餐,蕭北夢將墨梅的那一份送進馬車後,自己則坐在車轅上,一邊觀看營地裏忙碌的騎兵,一邊把早餐吃完。


    他背靠著車門,一腳屈在胸前,一腳吊在馬車下,樣子十分的隨意,哪裏有半分藩王世子的模樣。


    淄州的騎兵們看到蕭北夢的模樣,無不是麵露驚奇之色。


    典猛集合好隊伍,來到了蕭北夢的身邊,道:“蕭世子,我們即刻出發,速度稍稍快一些,酉時之前就能進入聖城地界。”


    “典將軍安排就好。”


    蕭北夢微笑著看著典猛離去後,立即進了馬車,並快速關好車門。


    此際,怒風城中的人,絕大多數還在睡夢當中。


    騎兵和馬車穿城而過的時候,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關注。


    典猛也在此時刻意放慢了速度,把聲響放到最低,盡量不驚動到別人。


    出乎所有人的意外,隊伍很順利地出了怒風城,黑刀盟的人並沒有出現。


    出了怒風城,典猛便開始催促隊伍加速,馬車隨之劇烈顛簸起來。


    女子還昏迷著,不過臉色不再慘白,臉上多出了幾絲血色,呼吸也強了幾分,傷勢顯然在恢複。


    擔心女子受不了劇烈的顛簸,蕭北夢隻得辛苦墨梅,讓她分出元力,護著女子。


    行出怒風城二十餘裏,急速行進的隊伍突兀停了下來,蕭北夢感覺到,淄州的騎兵正迅速靠攏過來,將馬車團團護住。


    蕭北夢向墨梅使了一個眼色,而後打開車門,快速從馬車當中出來,墨梅則是迅速把車門關好。


    “蕭世子,你還是進到馬車去吧,外麵危險,……。”駕車的年輕騎兵連忙出聲。


    蕭北夢擺了擺手,而後把目光看向了前方。


    前方,數百名裝扮各異的漢子擋住了去路,為首的人,薄唇高額,身後黑色的披風在狂風中獵獵作響。


    而昨夜被葉興元一掌拍飛的光頭漢子,正低頭哈腰地跟在一邊。


    “兩位大人,他是黑刀盟的朱青紋,黑刀盟的兩位副盟主之一,七品元修!”典猛低聲說道。


    葉興元和廖華峰聞言,俱是皺起了眉頭,他們兩人乃是六品元修,聯起手來估摸都擋不住朱青紋多久,更別說他還有近四百名部眾跟隨。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我們黑刀盟的人!”


    朱青紋將目光在葉興元、廖華峰和典猛的身上一一掃過,冷笑道:“怪不得敢動我們黑刀盟的人,原來有兩位六品高手,外加一位四品的將軍。”


    “朱盟主,我乃淄州騎軍校尉典猛,奉杜州牧之命,護送皇朝的一位大人物去往聖城,無意與黑刀盟結仇,昨夜之事,純屬誤會。”典猛微微拱手。


    “誤會?老子昨夜差點被你們一掌給打死!”朱青紋身邊的光頭男子狠狠出聲。


    朱青紋輕輕一揮手,止住了光頭男子的話,卻不理會典猛,而是把目光看向了馬車,看向了蕭北夢,嘴角露出了笑意,問道:“可是南寒世子蕭北夢?”


    葉興元三人齊齊皺起了眉頭,他們沒有想到,朱青紋居然知曉蕭北夢的身份。


    而且,在知曉身份後,還一大早晨的在這裏埋伏攔截,顯然,來者不善。


    蕭北夢微微一愣,他也有些意外,緩聲道:“正是在下,南寒世子不敢當。”


    “黑刀盟副盟主朱青紋。”


    朱青紋自報名號後,接著說道:“蕭世子之名,朱某遠在怒風原,便已聽聞。聽說蕭世子已經到了甘淄城,我是日盼夜盼,今日終於得幸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區區紈絝之名,讓朱盟主見笑了。”蕭北夢的嘴角掛著淺笑。


    “能被學宮錄取,蕭世子若是紈絝,那這天底下,可沒有幾人不紈絝了。”朱青紋一雙眼睛在蕭北夢的身上稍稍打量了一番。


    “朱盟主謬讚了。”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朱盟主,客套的話,該說的都說了,我著急趕路,你想必也不是閑人,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談正事。”


    “蕭世子爽快!”


    朱青紋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我們黑刀盟跟南寒軍比起來,自然是不值一提,但在怒風原一畝三分地上,還算有幾分臉麵。


    蕭世子的護衛昨晚傷了我們的人,我今日過來,自然是要來討個說法。”


    蕭北夢哦了一聲,問道:“不知道朱盟主的說法,準備怎麽一個討要法?”


    “我們黑刀盟願意交蕭世子這個朋友,蕭世子的麵子,我不能不給。但是,我們黑刀盟的臉麵,我也得維護。”


    朱青紋說到這裏,把目光投向了葉興元,沉聲道:“昨夜,他給了我屬下一掌。今日,他接我一掌,此事作罷。”


    葉興元的臉色大變,廖華峰也是皺起眉頭。


    天順皇朝和南寒的關係很微妙,葉興元和廖華峰之所以一路護送蕭北夢,隻不過是聽令行事,其中不帶分毫私交感情。


    如此情況,蕭北夢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若真如此,朱青紋全力一擊,葉興元不死也逃不脫一個重傷的下場。


    葉興元暗暗運轉元力,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他不認為蕭北夢會在這個時候替自己出頭。


    “葉大人,該亮出你的青雀令牌了。”


    蕭北夢也把目光看向葉興元。


    天順青雀在天順皇朝,乃是皇朝官員聞之色變的存在,更是姬無相一手打造出來的,隻聽命於姬無相,他們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姬無相的代言人。


    黑刀盟對蕭北夢客氣,原因是蕭北夢背後的南寒。青雀的背後則是站著姬無相,黑刀盟更應該忌憚才是。


    隻不過,蕭北夢忽略了怒風原的特殊性。


    葉興元聞言,臉上現出了苦色,正要說話,卻被朱青紋搶了先。


    “原來是天順青雀,倒是朱某看走眼了。”


    朱青紋的嘴角泛起了淺笑,道:“蕭世子有所不知,青雀在天順境內自然可以橫行無忌,但到了怒風原,是龍也得趴著。”


    “蕭世子,聖城與皇朝有約定,雙方不得幹預怒風原,若是彼此的力量進入怒風原,對方可以用動用一切手段將其鏟除。我們青雀,更是聖城的頭號關注對象。”


    廖華峰平日裏很少說話,現在卻是開口了。


    “原來如此。”


    蕭北夢點了點頭,道:“朱盟主,可否再給蕭某一個麵子,昨夜之事,就此作罷,算我蕭北夢欠你們黑刀盟一個人情。”


    朱青紋的嘴角漸漸上翹,冷笑道:“若是南寒王在這裏,朱某肯定不敢拒絕,但是蕭世子,你的世子身份還未確定,麵子恐怕有些不太夠。”


    “蕭世子,你去聖城要緊,就讓葉某接他一掌。”葉興元朝著蕭北夢拱手行了一禮。


    蕭北夢此際能替他說話,他已經心懷感激。


    “既然南寒待定世子的身份不夠分量,那再加上學宮弟子的身份呢?”蕭北夢朝著葉興元擺了擺手,一臉笑意地看著朱青紋。


    朱青紋聞言,皺起了眉頭,沉聲道:“蕭世子,南寒與天順皇族不睦,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他不過是天順皇帝的鷹犬爪牙,之所以護送你,也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你又何必如此維護他?


    為了一隻青雀而得罪我們黑刀盟,似乎不值得吧?”


    蕭北夢微微一笑,道:“朱盟主,你對我的了解,可能僅限於傳言。


    我蕭北夢做事,不在意值不值得,但求問心無愧。


    葉大人雖是聽命行事,但他與我已經同行數千裏,是為同伴,既為同伴,哪有遇到危險,置同伴於不顧的道理?”


    葉興元聽到蕭北夢的話,臉上明顯現出了感激之色。廖華峰和典猛同樣受觸動,再看向蕭北夢時,眼睛裏已經有了不一樣的神采。


    “蕭世子,你知道後果麽?”


    朱青紋明顯提高了音量,眼神也鋒利起來,他環顧四周,道:“此處地偏,時辰又早,若是發生點什麽事情,隻要蓋子捂得緊,應該沒人能知道。”


    葉興元、廖華峰和典猛聞言,齊齊色變,朱青紋明顯已經有了動手的意思,而且,話裏還透著要將蕭北夢等人一鍋端的意思。


    “蕭世子,你的好意,我葉興元心領了,你的安全,比我葉興元的命重要得多,就讓我受他一掌吧!”葉興元朝著蕭北夢深深一拱手。


    蕭北夢從車轅上站了起來,目光直勾勾地盯著朱青紋,冷聲道:“朱盟主,你可能還不知道,我蕭北夢最不怕的就是威脅!


    葉大人、廖大人,此間,你們的修為最高,實力最強。若是黑刀盟敢動手,你們不用管我,隻管突圍,把消息帶出去。


    我蕭北夢再不受蕭風烈待見,但我死在黑刀盟的手中,蕭風烈為了他的顏麵和南寒的威嚴,派出影衛、萬裏奔赴黑刀盟的事情,應該是會做的。


    還有,我雖然還未到達聖城,但學宮弟子的身份已經敲定。此際我已經亮出了身份,黑刀盟還要對我動手,這分明是對學宮的藐視!”


    朱青紋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半天沒有說話。


    “朱盟主,你若是還不動手,等天再亮一些,過往的人就多了,你這捂蓋子的難度會越來越大。而且,我也趕時間,沒空多等你。”


    蕭北夢把話說完,麵現笑意地對著典猛說道:“典將軍,既然朱盟主一時半會拿不定主意,你來幫幫他。”


    典猛會意,當即大喝一聲:“列陣!”


    百餘騎兵立馬合兵一處,迅速擺出了衝鋒陣型,


    “拔刀!”


    典猛在騎兵們擺好陣型後,沒有任何的猶豫,接著高喝出聲。


    百餘騎兵齊聲怒吼,聲震怒風原,並第一時間拔出了腰間的戰刀。


    頓時,刀光閃爍,刺人眼睛。


    騎兵們身下的馬匹顯然也知道戰鬥在即,俱是筋肉緊繃,響鼻連連。


    朱青紋臉上的神情變化連連,顯然還在猶豫。


    “典將軍,給朱盟主三個數的時間,三聲數完,若是黑刀盟的人還敢阻攔在前方,你直接衝鋒就是!”蕭北夢神情嚴肅,低沉出聲。


    “遵令!”


    典猛朝著蕭北夢重重地行了一個軍禮,蕭北夢此際展現出來的性子,很對他的脾氣。


    “一!”


    典猛高喝出聲。


    百餘名騎兵又齊齊高喝了一聲,擋在前頭的數百名黑刀盟的漢子明顯緊張了起來,騎兵衝鋒的威力,他們都是知曉的。


    當年,聖朝之所以能懾服天下武道宗門,就是因為漠北軍數次馬踏武道大宗,衝殺諸多上三境的元修。


    淄州騎兵當然遠不能跟當年的漠北軍相比,但黑刀盟也無法與當年的那些武道大宗相提並論。


    “二!”


    典猛也拔出了腰間的戰刀,而葉興元和廖華峰則是策馬去到了馬車旁。


    百餘淄州騎兵將戰刀高高舉了起來,一個個臉皮緊繃,呼吸粗重,隻要典猛的三字出口,便衝鋒而出。


    數百黑刀盟的漢子也亮出了兵刃,呼吸也粗重了起來,多數人的臉上露出了緊張還有恐懼的神色。


    大戰,一觸即發,隻等典猛的第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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