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的天,湖水冰冷。


    但沈知然沒有半點猶豫,他的動作比起下意識,更像是對某種過去的重複。


    頭頂的水麵傳來槍擊聲,那些殘餘的殺手還在不停射擊水麵,試圖擊中他們。


    但這些,沈知然此刻無暇顧及。


    水下一片漆黑,沈知然費力地睜開眼,朝著江珩墜落的地方遊。


    在這種地方不帶裝備地進行搜救工作是個很困難的事情,但幸運的是,沈知然很快就抓住了江珩的手腕。


    對方的手一如既往冰冷。


    那種冰涼容易讓人聯想到死亡。


    沈知然慌張起來,手上抓得更緊。


    隻是短短幾秒,沈知然就緊緊地抓住了對方。


    然而這時候,他又忽然發現一件事情。


    那就是——


    他不會遊泳……


    往下沉容易,但要想浮起來,那是需要技巧的。


    而沈知然因為怕水,從沒學過這項技巧。


    他像個青蛙一樣往上劃,但越是著急就沉得越深。


    眼前漆黑,冰冷沉重的水似乎化為無數黑色觸手,不斷將沈知然往下拽,將他拉向通往死亡的深淵。


    一種無形且熟悉的恐懼包裹了沈知然,他不自覺顫抖起來,那是一直受創後留下的本能抵觸。


    鼻腔中的氣泡不斷冒出,一串一串往上浮。


    沈知然也想跟著氣泡一同到達水麵上,但他的四肢仿佛被冰凍,無論內心多麽想行動,卻仍然僵硬著,眼睜睜看著自己往下沉去。


    不是吧……就這麽死了嗎……


    握著江珩手腕的手用力了幾分。


    還沒吵完呢,就這麽死了,真不甘心……


    眼皮發沉,肺部的氧氣即將耗盡時,腰部忽然被一股熟悉的力道圈了起來。


    下一秒,沈知然便被人拽著往上遊去!


    嘩啦——!


    水花四起!


    拿著槍的殺手們被水淋了一臉,有人怒吼一聲,舉起槍來想要掃射,但在按動扳機之前,子彈已經射穿他們的胸膛。


    頭頂的直升機不知何時墜毀,沈知然費力望去,隻能看見綴滿群星的夜空。


    和停電那天晚上,一樣美。


    沈知然感覺自己被蛇尾放在地麵,江珩蹲在自己身邊,抬手托起自己的後背,動作輕緩地給自己順氣。


    “對不起,我想迷惑他們。”江珩低聲道歉,“他們已經死了……先換身衣服,這樣會著涼。”


    他停頓幾秒,聲音低啞,帶著不易察覺的哀求:“對不起,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可以嗎?”


    大量新鮮的空氣不斷湧入肺部。


    “咳咳咳……咳咳……”


    沈知然劇烈咳嗽起來,他想說話,眼前卻一陣陣發黑。


    江珩握住他的手,問:“還能站起來嗎?”


    “咳咳……我自己……咳咳……”


    沈知然拍開對方的手,試圖說話證明自己很強壯,根本不需要幫忙。


    但一個音節沒說出來,他又開始劇烈咳嗽。


    臨近死亡的後怕順著脊背,後知後覺地攀爬。


    沈知然渾身發抖。


    他強撐著站起身來,然而剛站穩,卻兩眼一黑,直挺挺朝前栽倒。


    沒有摔在地上,而是撞進一個滿是雨霧氣息的懷中。


    意識徹底陷入黑暗,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


    長久的黑寂後,沈知然睜開眼。


    他發現自己坐在一片純白的空間內。


    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沈知然發現自己很小,渾身皺巴巴的,像剛從水裏撈出來。


    一眨眼,又看見自己穿著紙尿褲,手臂和腿像是白嫩的藕節,是嬰兒的形態。


    這什麽情況?重開了?一瞬間長這麽大?修仙界?


    沈知然疑惑地皺眉,試圖發出聲音。


    但一開口,隻能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頭頂忽然被人輕輕摸了摸,沈知然聽見一個溫柔的女聲說:“我們然然怎麽這麽厲害?才一歲就能哭得這麽大聲,以後肯定是個聰明勇敢的寶寶。”


    薑藍?


    沈知然抬起頭,對上薑藍的視線,也看見了站在她身邊的年輕版沈章。


    沈章慈愛地笑,抱著懷裏三歲左右的男孩靠近了一些,問他:“剛才還吵著看弟弟,怎麽現在看到了又不說話?不可愛嗎?”


    男孩雪白漂亮,卻皺著眉毛,一臉嚴肅地盯著沈知然,漂亮的小嘴裏吐出故作成熟的評價:“像小豬一樣。”


    “你說誰豬呢!這你弟弟!別學個詞就亂用!”


    “小乳豬。”


    “你小子,小小年紀哪學的這麽多詞……”


    ……


    沈知然晃了晃頭,眼前的場景又變了。


    他被人抱在懷裏,四周是複古氣息的建築。


    穿著道袍的老頭握著他的手,看了一會,捋著胡子說:“夫人,你兒命裏有劫,不好破啊。”


    “那怎麽辦?”薑藍雙眼發紅地問。


    “這東西隻能順其自然……也許,以後會有有緣人……”


    老道的聲音漸漸遠去,視線變得模糊起來。


    昏昏沉沉之間,沈知然聽見薑藍疑惑的聲音響起:“……你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了?我什麽時候給你改名沈佑的?”


    “不需要你改。”男孩的聲音裏滿是驕傲,“我自己改的!我們老師說了,這個字是‘庇佑’的意思,以後就由我來保護我弟弟!”


    ……


    沈知然看見自己長大了一些。


    他學會認字,學會寫自己的名字,學會很多漢字,學會下棋和射箭……


    在冬雪紛飛的夜裏,小小少年拿著筆在紙上一筆一劃寫給父母和哥哥、朋友們的祝福。


    每一張賀卡送出去,都得到了驚喜的擁抱,媽媽和小姨甚至在他左右臉上各親了一下,於是他頂著兩個大口紅印,毫無知覺地過了一整天。


    直到夜裏,瘦小的顧潯來送禮物,拿著手帕把他臉上的痕跡擦掉。


    沈知然跑去找媽媽算賬,卻被沈佑給忽悠暈了,奶聲奶氣說謝謝媽媽。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寒冷的夜裏滿是愉悅的氣息。


    ……


    又後來,到了讀書的年紀。


    沈知然在入學當天救了一個被一群人圍毆的妹妹頭。


    他以為是妹子,耍帥地摸摸自己頭發,問對方需不需要護送回家服務。


    但妹妹頭撥開頭發,卻是一張略帶英氣的臉。


    妹妹頭扭扭捏捏:“那個,你還缺小弟嗎……”


    “謝謝,不需要。”沈知然轉頭就走。


    妹妹頭忙不迭追上去:“老大!老大你等等我!”


    “不需要!我隻要甜妹!”


    “老大我也可以女裝的啊老大!!”


    “走開啊啊啊!!!”


    沈知然大叫著往走廊深處跑,猛地撞飛教導主任的假發。


    滿臉橫肉的胖子怒吼:“沈知然你給我站住,我要叫你家長——!”


    追著他跑的人又多了一個。


    ……


    短時間內,大片的畫麵浮現在沈知然眼前。


    記憶如同海中島嶼,當潮水褪去,那些原本被蒙塵的也會緩緩重現。


    過去的片段在此刻浮出水麵,沈知然如同行走在沙灘上,隨處可見被遺忘的記憶。


    像是腳心踩上粗劣尖銳的砂石,沉悶的刺痛一點點塞進腦袋裏,他仿佛看見了。


    沈知然感覺自己的靈魂如同細弱的種子,不斷吸收著周圍人的愛,從狹窄的縫隙中不斷生長。


    從纖細的幼苗長成小樹。


    短時間內,他的身體也從瘦弱的孩童成長為挺拔的少年。


    沈知然看著虛空。


    這些記憶,是屬於他的,還是屬於書中的‘沈知然’?


    還是說,他本來就是書裏的角色。


    那所謂的穿書到底算什麽?


    正疑惑著,眼前忽然浮現起一點熒光。


    熒光圍繞著他轉了一個圈,口吐人言:


    “是你的記憶,你就是書裏的沈知然。”


    “恭喜你,找回了自己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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