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被頂級狩獵者鎖定,沈知然的脊背開始發冷。


    他下意識照做,低聲重複剛才的話:“分……唔唔……”


    話還沒說完,對方便一把按著他的後頸,俯身壓了過來。


    唇再度被堵上。


    空氣逐漸升溫,變得稀薄。


    沈知然聞到很淡的雨霧氣息。


    不是平日裏那種帶有引誘意味,而是帶著明顯的怒意。


    江珩生氣了。


    但沈知然不認為自己有哪裏說得不對。


    沈知然停止掙紮,眉心緊皺。


    感覺到沈知然情緒不對,江珩鬆開手。


    二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一指間距。


    沈知然拉亮台燈,看著對方的眼睛,問:“你在生氣?”


    “……有一點。”


    “你為什麽生氣?”沈知然氣極反笑,“請你搞清楚,被騙的人是我,被當猴耍的人是我,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麽啊江珩?難道我喜歡你就活該被你耍嗎?!”


    江珩神色一愣。


    薄唇動了動,江珩低聲說:“……沒有。”


    “什麽沒有?”


    “沒有騙你,也沒有耍你。”江珩輕聲說,“我想過告訴你。”


    “那你說了沒?”


    “……”


    確實,江珩還沒說。


    實際上,為了能讓沈知然接受,江珩設想了很多套說辭,也思考了細節,打算昨晚等沈知然進休息室後一點點掰碎了說出來。


    然而他在休息室等了很久,卻看見沈知然出現在直播間。


    江珩不便露於人前,隻好催促主教迅速趕往現場解決切爾西。


    等人走完,他想看看沈知然的情況,卻被醫生告知人已經跑了。


    顧不得那麽多,江珩匆匆趕到沈家。


    但比他的獨白來得更早的,是沈知然的揭穿。


    那一刻江珩就知道,自己的話,沈知然是不會信了。


    “你自己說你說過沒?你有暗示過我哪怕一句嗎?”


    沈知然越說越氣。


    他重重冷笑一聲,用力推開對方。


    江珩沒有任何反抗,仰麵倒在床上。


    下一秒,他的頸便被人握住。


    沈知然虛虛扣著他的頸,盯著他的眼睛說:“當時,切爾西就是這麽掐我的。”


    江珩沉默幾秒,忽然握住對方的手用力。


    沈知然一驚,想收回手,但江珩速度更快力道更重,握著他的手用力掐自己的脖子。


    幾個呼吸後,沈知然看見對方的臉色有些發紫。


    沈知然怒吼:“鬆手!”


    他氣得身體直往後仰,江珩才鬆開手。


    “如果……這樣讓你解氣,你可以……隨意。”江珩呼吸不穩,緩慢地說。


    沈知然看著對方的臉,發現他說的確實是真實想法。


    這一刻,沈知然才發現,江珩搞錯了重點。


    “你騙我不是我最生氣的,比這個更讓我生氣的是你把不相幹的人扯進去,為了達到你的目的,誰都能當做棋子。”沈知然冷靜地陳述自己的想法,“如果我不在場,被掐的就是何以安,溫盈,甚至有可能是我的家人,我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


    金色豎瞳驟縮,江珩盯著沈知然的眼睛,緩緩說:“昨晚,我沒有想利用你。”


    沈知然:“難道不是你讓服務生把我引到那間休息室?”


    “是我,但我確實在休息室裏。”江珩說,“如果你跟著侍者到三樓左轉第二間,就會發現我在等你。”


    “我隻看見了切爾西。”


    “你們是從右邊的旋梯上去的,切爾西在右轉第一間。”


    沈知然一愣。


    回想起來,他們原先是預計從左旋梯上樓,但因為有四五個人堵在樓梯口喝酒談心,便從右邊走上去。


    而上樓後,沈知然就和其他人一起聽見了服務生的尖叫和哭泣聲,在那麽嚴重的欺淩事件麵前,他們都來不及去思考其他事情。


    後來受到那麽大的衝擊,更是無暇顧及最開始是要去哪一間。


    難道說,江珩真的是想讓自己避開……


    沈知然有一瞬間動搖:“你怎麽證明是那樣?”


    “你可以看監控。”


    “那東西現在要偽造多簡單。”


    沈知然哼了聲,別開臉。


    但江珩看見他背後的尾巴輕輕搖晃了一下。


    事情似乎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江珩用低緩的聲音接著說:“我可以將涉事的所有人都找來,隨你審問,包括我。”


    “法米拉也可以?”


    “隻要你想。”


    沈知然皺眉,覺得不太對勁,自己怎麽又被繞進去跟著對方的思路走了?


    但又很想知道事情是否和江珩說的一樣。


    沈知然陷入糾結,沉默起來。


    正糾結著,門忽然被人敲響。


    沉迷在思緒中的沈知然猛地一驚,尾巴上的毛瞬間被嚇得炸開,毛茸茸一大片。


    江珩握住他的尾巴,動作輕柔地順著。


    暖黃燈光下,側臉竟顯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溫柔。


    沈知然一把抓回尾巴,怒瞪對方,壓低聲音:“你幹什麽?別動手動腳的!”


    江珩聽話地收了手。


    門又被人敲了三下。


    沈佑散漫的聲音響起:“睡醒了沒?豬。”


    “沒——睡——醒——”


    沈知然扯著嗓子喊。


    沈佑:“那我現在是在跟會夢遊的豬講話?”


    沈知然:“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愛猜不猜!”


    門外停了幾秒,沈佑忽然笑了:“沈知然,我發現你現在是真的皮癢癢了,敢這麽跟你哥說話?”


    沈知然心說以前不知道你是我親哥,當然要保持距離,現在知道你拿我沒辦法,還不得得寸進尺?


    反正沈佑隻是看著凶,從小就拿他沒辦法。


    果然,過了幾秒,沈佑拉長音調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行了,我投降,趕快出來吃飯,我燒的。”


    “你燒了什麽?”


    沈知然跳下床,踩著拖鞋去衣帽間拿了衣服換上。


    “你下來就知道了。”


    沈佑說完,就先離開了。


    沈知然豎起耳朵聽著,等對方的腳步聲走遠,他就轉過頭催促江珩:“你快回去吧。”


    “今晚……不能在這裏休息嗎?”江珩輕聲問。


    音調繾綣,像撒嬌似的。


    但沈知然很堅決:“不行,我們現在不是情侶。”


    話剛出口,空氣就冷了下來。


    “不是我做的。”江珩又一次解釋,聲音冷下來,“我沒有利用你。”


    “一碼歸一碼,我被你蒙在鼓裏那麽久,不可能當做沒發生。”沈知然分得很清楚,“要是我騙你,你早拿根鏈子把我拴起來揍了。”


    沈知然自以為還是比較了解江珩性格的。


    江珩抿唇:“我不會打你的。”


    他掀起眼皮,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沈知然。


    片刻後,長睫垂落,帶著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沈知然,我不想分手。”


    對方這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讓沈知然的心輕顫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衝過去把人摟懷裏安慰。


    該死的,這該死的肌肉記憶!


    可惡,為什麽江珩是個柔弱漂亮的omega,如果麵對的是個beta或者alpha,他或許就不會產生任何動搖了!


    冷靜冷靜,一定是信息素的影響……


    但關鍵是都沒標j有個屁的影響啊!


    沈知然拍了一巴掌自己的額頭,強迫自己冷靜。


    不管怎麽樣,沈知然覺得自己得先找到那個侍者,搞清楚昨晚的事情。


    腦子裏忽然有個聲音響起:【那麽……就是說他還有機會給你當男朋友咯?其實你已經在心裏給他找台階下咯,你完蛋咯。】


    沈知然:【?!?!?】


    沈知然震驚:【011?你這會不是下班了嗎?!你在那瞎編亂造什麽!別誹謗我!】


    011打著哈欠:【我們是八小時工作製,昨天和你聊太晚,早上忘記打卡,主係統強迫我加班。】


    沈知然:【……】


    沈知然把話題繞了回去:【反正昨晚的事情我要知道真實情況。】


    【嗯嗯,你隻是想找到真相,絕對沒有想給江珩立功贖罪的意思啦!】011怪腔怪調地說,【我現在就像是那個聽閨蜜吐槽男朋友的人,閨蜜在我麵前罵一百遍男人,明天還是照樣和男人複合。】


    沈知然:【……我沒罵他,你別造謠。】


    他切斷對話,同時抬頭跟江珩重複了自己的想法。


    江珩原本黯淡的雙眸瞬間亮起。


    “昨晚那個omega傷的太深,送去醫院,我現在過去。”江珩說著,站起身,打算從正門出去。


    沈知然:“我哥我爸媽都在樓下。”


    聞言,江珩腳步一頓。


    沈知然用下巴指了指窗子:“你從那下去吧。”


    空氣安靜幾秒,江珩走向窗子。


    沈知然立刻站起身跟過去,他早就想知道江珩怎麽來回的了!終於有機會可以親眼看見,這個機會不能錯過。


    他眼睜睜看著江珩打開窗,趕緊跟了上去。


    然而還沒走近,對方已經動作利落地一躍而下。


    等沈知然再去看的時候,已經找不到江珩的身影了。


    沈知然:“……”


    故意的吧。


    ***


    沈知然慢吞吞走下樓,卻發現家裏多出兩個人。


    走到樓梯邊的何以安手裏提滿了東西,模型遊戲卡帶吃的應有盡有,肩上還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估計也全都是慰問品。


    東西估計很沉,何以安臉上都出汗了。


    比起何以安的狼狽,他旁邊的清麗少年倒是輕鬆許多。


    顧潯手裏抱著一大把白色茉莉花,聽見動靜後抬起頭,眼睛發亮:


    “知然哥哥,你醒啦!”


    他捧著花想遞給沈知然,但還沒走幾步,就被何以安的哀嚎打斷:“老大——!”


    何以安一個箭步衝上來,把背包甩到沈知然麵前,拉鏈猛地拉開,露出一堆零碎東西。


    他跟獻寶似的,一個個掏出來介紹:“這是百年老人參,這是我奶奶珍藏的藏紅花,這是我爺爺泡的藥酒,這是鹿茸……”


    沈知然:“……前麵我還能理解,最後一個就不用了,帶回去吧。”


    “怎麽不要啊?”何以安不解,舉起那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罐子,“老大你最近身體虛弱,得好好補補才能再展雄風!這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從我爸倉庫偷的!”


    沈知然耳根發熱,一巴掌拍小弟後腦勺上:“什麽鬼再展雄風!我不需要!給我拿走!”


    “哦……”何以安委屈地把東西收進背包。


    邊上站著的老黃見狀,接過何以安手裏的背包,笑眯眯說:“謝謝何少爺,這些我先送去倉庫,您吃過了嗎?”


    “還沒。”何以安搖頭。


    老黃又問顧潯:“顧少爺呢?”


    “我也沒有。”顧潯低頭聞花,又從花葉縫隙間悄悄看沈知然的臉,“知然哥哥睡到現在才醒嗎?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沈知然擠出笑,“一起吃晚飯吧。”


    “顧少爺,把花給我吧,我找個花瓶放。”老黃笑著說。


    顧潯搖了搖頭:“不用,老黃你去休息吧,待會我自己放就好,我知道在哪。”


    見他拒絕,老黃便抱著何以安帶來的一大堆東西去庫房了。


    餐廳門口,沈佑和林煜正撥弄著綠植聊天。


    聽見動靜,沈佑轉過頭,動作自然地摁滅了手裏的煙。


    沈知然問:“你們吃過了嗎?”


    沈佑懶懶散散地挑起一邊眉毛:“少爺不來,小的哪敢先動筷子?”


    沈知然:“……”


    很高興你也喜歡少爺文學並有自己的見解。


    走近後,沈佑抬手,掌心貼著對方的額頭後幾秒鬆開,轉頭跟林煜說:“你來摸一下。”


    “又不是紀念品……摸什麽……”


    “摸你退燒了沒呀。”林煜伸手摸摸沈知然的額頭,又扒開對方眼皮看了一下,“燒退了,沒什麽問題了。”


    “那怎麽還病懨懨的樣子?”沈佑抓著沈知然下巴左右看,長眸微眯,“你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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