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遠處盤坐的扶搖,蒙池眼中掠過一抹隱晦的擔憂。


    站在原地許久,蒙池欲言又止。


    隨即轉身離去。


    他作為主將在戰爭結束之後,反而是最忙碌的。


    一切的善後與防備都需要他一人製定。


    特別是剛剛結束戰爭,將士們都在休整,而上將軍蒙恬尚未趕到之際。


    他不光是要提防楚軍奔襲,還需要組織醫者救治傷殘士卒,甚至與法吏一道統計戰功。


    況且,蒙池這個主將還是個半桶水。


    處理這樣的事情,遠遠沒有其他人擅長。


    他隻是蒙恬的親衛統領。


    蒙氏對於他的培養,也絕非統兵之將,更不是衝鋒陷陣的銳士。


    ........


    “將軍,傷亡統計出來了。”


    陳卓臉色有些陰沉,朝著蒙池,道:“這一戰,我們全殲楚軍,我軍陣亡兩千,重傷一千,輕傷四千餘。”


    “其中輕傷士卒包紮一下,還能夠再戰。”


    “公子麾下的一千九百將士,此刻隻剩下九百!”


    聞言,蒙池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


    原本因為大勝的喜悅心情,被這沉重的數字衝淡。


    這一戰,他們雖然勝了,但卻是慘勝。


    雖不至於殲敵一千自損八百,但這個數字,依舊讓人難以接受。


    ........


    “讓軍中醫者,立即救治傷員,我們在這裏最多隻能停留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必須要離開。”


    說到這裏,蒙池眼中掠過一抹掙紮:“半個時辰後,上將軍不可能趕到。”


    “讓其中的一千輕傷士卒,帶著重傷以及陣亡的將士回去。”


    “我們劍指城父。”


    “諾。”


    點頭答應一聲,陳卓沒有多想,有些事情,不是他應該知道的。


    隻是目光落在了戰場中心盤坐的那一道身影,陳卓朝著蒙池:“蒙池將軍,公子情況如何?”


    “公子隻是有些脫力,正在休整。”


    蒙池拍了拍陳卓的肩膀,低聲,道:“公子的修為,已經達到了上三品中期了。”


    “在軍中,除非是遇見軍侯以上的武將,否則很難受傷。”


    “嗯!”


    這一刻,陳卓點了點頭。


    扶搖自從南下以來的成長,他看在眼中。


    不光是修為有所長進,性格發生了變化。


    現在的扶搖,已經徹底的融合在了大秦銳士之中。


    這對於扶搖是件好事兒。


    對於他們這些扶搖的追隨者,也是天大的好事兒。


    .......


    一番忙碌,大軍駐地陷入了平靜。


    用過飯菜的將士,都在休息。


    他們清楚,半個時辰後,他們就要奔襲城父。


    多恢複一份體力,在戰爭中就多了一絲活下去的可能。


    這個時候,扶搖也是睜開了緊閉的雙眸,吐出一道略帶血紅的霧氣。


    “不愧是兵主三十六術,在戰場上修行,當真是速度驚人。”


    扶搖望著恢複幹淨,隻有血腥味飄蕩的戰場感慨萬千。


    這兵主三十六術,可以吸收煞氣淬煉身體,就是過程非常的麻煩,需要體內的真氣一一將煞氣煉化,將一些東西排出。


    所幸,他修行的黑帝水皇氣品階不俗,修煉出來的真氣可以剔除這種雜質。


    上三品中期圓滿。


    隻差一步,便可以到達上三品後期,他距離二品越來越近了。


    “公子,飯菜已經熱了兩次,馬肉都有些柴了。”


    見到扶搖結束修煉,陳卓連忙開口提醒。


    聞言,扶搖笑著,道:“沒事兒,馬肉本身就容易柴!”


    “而且,這一戰,結束的太遲,血積在體內,自然影響口感。”


    說到這裏,扶搖話鋒一轉,朝著陳卓,道:“這一戰,我軍得到了多少戰馬?”


    “稟公子,這一戰我軍傷亡很大,遺留下來了一些戰馬。”


    陳卓朝著扶搖沉聲,道:“不過,楚軍將士留下的戰馬,以及上一戰,被公子驅趕在附近的戰馬,現在我軍中,戰馬數量遠在將士們之上。”


    “嗯!”


    沒有問具體的數字,扶搖沉吟了片刻:“我軍減員多少?”


    “蒙池帶來的一萬大軍,如今可戰之力,隻剩下六千眾,其中還有一千多人帶著傷。”


    陳卓眼中掠過一抹遲疑,見到扶搖緊盯,隻好無奈開口:“公子麾下的大軍,陣亡一千,隻剩下了九百。”


    “我知道了。”


    扶搖沉默了一下,然後朝著陳卓,道:“去幕府,我要見蒙池。”


    “諾。”


    .........


    坐在一處大石上,扶搖將半鼎馬肉吃掉。


    味道確實不好,但好歹有肉湯。


    哪怕是肉湯中,隻有鹽巴的味道,在這一刻,依舊是讓扶搖感覺到了幸福。


    從他率領先鋒大軍出來,一路上就沒有好好吃過什麽熱乎飯了。


    大多時候,都是冷硬的幹糧,就著清水。


    最多在清水中,添加一點兒鹽巴。


    將最後一口肉湯喝盡,扶搖擦了擦嘴,然後朝著一旁的蒙池,道:“將軍,我們下一步是?”


    “劍指城父!”


    蒙池深深地看了一眼扶搖:“前往城父山穀,拖住鬥莊!”


    “好!”


    點了點頭,扶搖朝著蒙池:“將軍,末將去看看麾下將士!”


    “嗯!”


    望著扶搖離去,蒙池清楚,扶搖必然是聽清楚了。


    相比於和楚軍騎兵正麵碰撞,短兵相接,這一次前往城父山穀,才是真正的送死之舉。


    他們要在城父山穀,非常適合設伏的地方,拖住楚國步卒。


    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楚軍。


    蒙池話中的深意,扶搖在瞬間就明白了,他們要以命,為蒙恬爭取時間。


    這一刻,他心裏毫無波瀾。


    哪怕是蒙恬的決定,將他置於險地。


    或許,當初他剛剛南下,心中會犯嘀咕,但是現在他不會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跟隨著他的三千騎兵,如今已經倒下了兩千多。


    這讓扶搖的觀念發生了巨大改變。


    在戰場上,本身便是殺戮,更何況是這種滅國之戰。


    要麽,殺敵。


    拜將封侯,揚名中原。


    在浩瀚史冊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要麽,死在戰場上,默默無聞。


    最後成為一捧黃土,滋養這片天地。


    從扶搖奉詔南下,他便不懼死亡。


    他來博一飛衝天的機遇,自然也做好了折戟沉沙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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