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你都願意?”我驚訝地問陳美羽。


    陳美羽淡淡說:“我媽媽和爸爸徹底決裂了,我爸爸也不行了,他一生罪孽太重,你們要去就去吧。不過我不會插手幫忙,能做成什麽樣全看你們自己的本事。”


    “你爸爸現在是什麽狀況?”我皺著眉問。


    “他現在還有最後一口氣,在醫院躺著,正是彌留之際。你們要走陰的話,隻能去醫院做,我隻能保證你們一個晚上的時間。”


    李大民馬上道:“夠了夠了,沒問題。”


    陳美羽一口喝幹半杯咖啡,“行了,今晚過來吧。”


    等她走了,我看著李大民,上下打量。


    李大民苦笑:“什麽都不要問,我的情況麻煩得很,暫時出關先把你的事情辦完再說。”


    “那你是成功還是失敗了?”我問。


    李大民道:“談不上成功失敗,我正在做實驗,這裏很複雜的,說了你也不懂。”


    他整天神神秘秘,我也懶得細究,“不管怎麽樣,還是要感謝你,還騰出手幫我。”


    李大民笑:“咱倆是朋友就不用多說了,這件事我以前也答應過你,人不能言而無信。隨著修行的深入,我感覺這潭水越來越深,我很可能會在近期離開江北市,到其他隱秘的地方去,或許會離開中國。離開之前,先要把手頭的事都處理明白。”


    “你要走了?”我有些驚訝,也有些失落,心裏不是滋味。


    “嗯。”李大民點點頭,態度決絕:“江北市太小,我要進一步修行,必須去遍訪三山五嶽的高人,海外的隱居高人更多,我的目的是追求大道,其他都不是問題。”


    我和他握握手:“那提前祝你一路順風。”


    李大民點點頭:“走之前我最牽掛就是你的事情。把阿姨從中陰之境找回來,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也能踏踏實實的走了。”


    我和李大民經曆了很多,從開始尋找王月,到現在要去剝逆鱗,也算生死與共。我們之間有很多理念和價值觀的不同,有過很多的衝突,但不妨礙我們兩個是朋友。


    “你得大道之後,會記得我嗎?”我這句話有些淒涼。


    “到時候如果你願意,我會來度你的。”


    聽李大民這麽說,我微微一笑,果然是他的風格。


    晚上我們到了中心醫院,陳建在住院部最高層的一間單人病房裏。找到之後,病房裏隻有陳美羽一個人,她正在削蘋果,陳建躺在旁邊的病床上。


    多日之後重見此人,覺得特別可憐,他全身插滿了管子,裸出來的皮膚纏繞著層層的繃帶,尤其是臉部,隻留出兩個眼睛、鼻孔和嘴巴。


    聽陳美羽說,她爸爸現在僅僅是醫學定義上還活著,心跳沒有拉成直線,其實就是跟死了差不多。每天靠營養液和葡萄糖維係,說不定什麽時候就過去了。


    陳美羽道:“你們兩人現在道法精進,不用我再送你們進去了吧。”


    李大民淡淡笑:“還請陳姑娘為我們看護肉身。”


    “放心吧,今天晚上不會有任何人來。”


    李大民從包裏拿出德爾塔帽子,戴在頭上,我對此物了解不多,它除了能帶著李大民穿越平行世界外,應該也可以進入中陰之境。


    我很簡單,他進去了我用通靈鐲跟著一起就行。


    一切都準備好了,陳美羽坐在門邊,靜靜地削著蘋果。我和李大民一前一後進入了中陰之境。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這裏是一片巨大的洞窟,頭上有光照射下來,洞窟底部是一片黑色的大湖,湖上有拱橋連接兩岸。


    這裏特別熟悉,我們曾經來過,這裏是陳建七層中陰之境的最後一層,當時他媽媽所化的龍,就是在這片湖水的最裏麵。


    李大民到了這裏,還是沒有腿,雙手撐著地像蜥蜴一樣快速爬動。


    “在那!”他忽然叫了一聲,順著他的手勢看過去,在拱橋的橋腳坐著一人,遠遠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我們走過去,離得近了,才看到是陳建。


    陳建坐在那裏,呆呆地看著黑湖裏的水,不知在想什麽。


    我對通靈鐲已經駕輕就熟,可以在中陰之境隱形也可以現形,現在我就現出了自己的形象。


    李大民打招呼,“陳叔叔。”


    陳建好半天抬起頭,看向我們,他苦笑:“大民哥,不要叫我叔叔,好別扭。在這裏你就是我的表哥,我們的關係不變,就按這個輩分論。”


    “你怎麽了?”李大民問。


    陳建是無盡的哀傷,“當初我拚命想活著,這才是支撐我熬過中陰之境還陽的原因,可回去之後,娘倆都不認我,尤其是美羽她媽,見我就跟見仇人似的。你說我還陽回去幹什麽,身體遭了罪不少,精神上也受到了折磨。人啊,得認命,該死就得死,強行逆天轉運,就算活回來又怎麽樣……嗬嗬,又怎麽樣。”


    他歎口氣,看著我們,眼睛是深深的憂傷,“我要走了,這次去的不是中陰之境,而是真正的陰間,到那裏會麵臨審判,怎麽罰我都認了。”


    正說著,從湖水的深處慢慢悠悠飄過來一隻小小紙船,不過巴掌大,上麵燃著一根細細的小蠟燭,微弱火苗撲閃撲閃的。


    小紙船沒有在湖麵上打轉,而是像是在一股看不見的風的吹拂下,緩緩向我們靠攏。


    陳建站起來,整整衣服,眼睛盯著跳動的火苗,仿佛在追憶自己的一生。


    “好了。我該走了。”他看著我們說:“你們哥倆要好自為之,莫要到臨終時才想到一生的遺憾。”


    我著急,急忙喊道:“陳叔叔,湖下麵那條龍呢?”


    這時小船已經靠到岸邊,陳建向前一步跨向水裏,他這麽大的男人一腳踩向水裏的小船,按常理來說一腳就得踩塌了,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隨踩隨小,整個身體縮小到了船上,整個過程看起來並不違和。


    小船盈盈可握,小巧玲瓏,我和李大民趴在岸邊看著,就像是看著小人國裏的情景。小船有船篷,看不到行船人,隻有陳建一個小人背著手駐留在船頭。這時船動了,緩緩向著黑湖深處逝去。


    “陳叔叔,你說啊,那條龍呢?你媽媽化成的那條龍呢?”我心急如焚,這次來就是為了找到那條龍,不能白跑一趟。


    小船漸行漸遠,陳建的聲音細如蚊蠅,卻聽得特別清晰,從遠處傳來,“我走後,一切自會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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