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壽宴連擺三天,這三天裏賓客們的三餐食宿,全都由陸家招待。


    晚上,屬於天師府的廂房內,張之維躺在榻上睡得香沉,左右臉頰頂著兩個淺顯的拳頭印。


    “咕嚕嚕~”


    突然,張之維感受到了來自腹內的空虛,他揉著肚子,半睡半醒地坐了起來。


    “呦,我們的張大真人終於醒了?”


    就在他轉身伸腿,準備下床找些吃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擊破了張之維那迷蒙的睡意。


    “弟子知錯。”


    他條件反射地將腿縮了回來,在床上熟練地做出了一個猛虎伏地式,頭朝著對麵低下。


    床邊,天師張靜清端坐在太師椅上,手裏拿著一卷書冊,就著燈火的光亮仔細看著。


    書冊紙頁摩擦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回蕩,他好像沒有聽見張之維的話語,自顧自地看著手裏的典籍。


    張之維見許久沒有等到自家師父的回應,微微抬頭朝對麵看了一眼,“師父?”


    “張大真人何錯之有,不妨給貧道講講。”


    張靜清還是沒有直接回話,但嘴角已經泛起了明顯的弧度,他放下書籍,端起茶杯慢飲了一口,借此遮掩臉上的笑意。


    他今日有意借著呂謙來敲打敲打張之維,如今看來,反響倒還不錯。


    往日裏,目中無人的張之維竟然也有了反思,不錯,不錯。


    房間內雖然有些昏暗,但張之維耳聰目明,從天師調侃的話語中聽出了些玄妙。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兩下後腦勺,然後大大咧咧地變換姿勢,盤坐在床上回答道。


    “弟子往日裏有些狂妄,失了修行者應有的分寸。”


    萬事開頭難,如今開了口的張之維隻覺得神思敏捷,對於往日裏的行為反思地越加深刻。


    他用手指著自己,繼續說道,“不是徒兒自誇,往日裏修行,弟子的修為手段都遠超龍虎山上的師兄弟們。”


    “就算弟子一開始虛懷若穀,但日積月累,這份巨大的差距,也將弟子的那顆虛心填滿了。”


    “當然,弟子可從來沒做過什麽恃強淩弱的事。”


    張之維連忙擺了擺手,接著說道,“弟子虛心滿溢,也就有了狂態。”


    “這份狂不是恣意放縱,而是俯瞰眾生,眼中雖然有別人的身形,但心裏根本沒有別人的身影。”


    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看起來頗為感慨,“弟子的以為這是萬物不動於心,世間過往皆雲煙。”


    “但今日和呂謙道友一戰,倒讓弟子弟子有了不小的感悟。”


    “往日裏,弟子以自己為標準度量世間的一切,隻考慮了自己,從未考慮過他人。”


    “這種行為本質上是將自己困在了心中那三寸天地,不見外界浩瀚人間。”


    太師椅上,張靜清捋著胡須點了點頭,語氣中既無讚同也無否定。


    他淡然地問道,“那張大真人以為,接下來該如何?”


    “師父莫要取笑弟子,徒弟我距離那真人的境界還遠著呢。”


    張之維聞言從塌上跳了下來,“弟子想先問問,您還有什麽能教我的嗎?”


    他捋起打著補丁的袖子,有些隨意地朝張靜清伸出了一隻大手,掌中空無一物,五指挑了挑。


    燭火的照映下,張之維彎腰伸手,再配上他那肆意灑脫的麵容,好似一個山道邊伸爪討食的猢猻。


    張靜清眼神定定地和張之維對視,他從那雙跳動著燭火的眼眸中看到了堅定地光焰。


    “你這孽畜。”


    這次,他欣慰地笑了笑,一隻手作勢高高舉起,看起來像是要掄下,但張之維卻不躲也不閃。


    “好好好,我原本讓你反思,沒想到你當真反思了個透徹,比我預想的還要通透。”


    高高舉起的手最後還是輕輕的落下了,張靜清指著張之維,滿意地點頭。


    “所以師父,咱們天師府還有什麽壓箱底的手段嗎?”


    另一邊,張之維見狀立馬順著杆子往上爬,他的手伸的更加坦然,幾乎要遞到張靜清胸口了。


    “你也別藏私,畢竟遲早要傳給弟子,如今早一些,您老還能多指點指點。”


    “要是日後遭了劫難,斷了咱們龍虎山的傳承反而就不美了。”


    原本老懷開慰的張靜清瞬間黑了臉色,他以為挨了兩拳的張之維能收斂一番性子,改一改平日裏的毛病,謹言慎行一些。


    如今看來,指望他謹言慎行那就是做夢,這毛病也不知道隨了誰。


    他額頭跳著青筋,大手一揮就朝著張之維那張咧著的長臉蓋去。


    “還有一招龍虎山秘傳的掌法,為師這就傳授給你。”


    “呼——”


    張之維眼疾手快,他趕緊撤回前身,矮著腰朝後翻滾一圈,躲過了這一記龍虎山秘傳的掌法。


    “師父,您這弟子早就學會了,徒弟是問有沒有新鮮的。”


    “當然有,往日裏都是正著扇的掌法,如今傳你一招反著扇的絕技。”


    說話間,張靜清的身影離開了太師椅,幾步上前,一道巴掌被他揮出了連綿不絕的掌影。


    “瞧好了,還有上著扇和下著扇......”


    “師父,弟子知錯了。”


    “哼!”


    張靜清看著對方絲滑的動作,一時也沒了火氣,他背著手斜了一眼地上的張之維。


    “你若是問手段,龍虎山千年傳承,除了金光咒和雷法,還有符籙、劍法、科儀......”


    “你要是想學,藏書閣裏任你挑選,為師親自指導。”


    “但你要是問的不是手段,那貧道隻有這個天師之位能傳給你了。”


    他側著身子,將半張臉藏在了陰影之中,說到最後閉目抬頭,歎了一口氣。


    “但今天看來,你應該不需要這個天師之位,它的存在,對你來說可能是一種束縛。”


    張之維如今自悟後半部五雷正法,雖然有些粗糙,但繼續打磨下去,那將會變成屬於他自己的通天之路。


    換句話說,如今的張之維已經不需要天師之位的傳承,他自己就能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天師。


    聞言,張之維好奇地抬頭,“師父,天師之位到底是什麽?”


    “您又怎麽知道弟子不需要這個?”


    “徒弟要是記得不差,隻有得到了上一代天師承認,並且傳承了【天師度】的人,才能成為下一代天師。”


    “難道其中關乎著【天師度】?”


    “噤聲,莫要開口。”


    天師張靜清朝著張之維一甩袖,嚴肅地臉上閃過緊張之色。


    這個弟子,有著一副玲瓏心腸,也有著一個管不住的大嘴巴。


    天師之位若是交給他,雖然能放心,但自己又得傷心了。


    他轉身背著張之維,雙手背在身後,在燭火下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閑話就不多說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想如何?”


    見此,張之維雖然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收斂了一番隨性的表象,恭敬地開口道。


    “弟子不想繼續回龍虎山上做猴子大王,弟子想要走一走這漫漫紅塵路?”


    “若是呂道友不嫌棄,弟子願意和這個同路人共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每個人也都獨自走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上,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


    有時候,若是有一個方向相同的同行者,那將是莫大的幸運。


    天師張靜清轉頭看向自己身影下的張之維,淡定地點了點頭。


    “好,為師知道了。”


    “師父,弟子還想要一個坐騎,最好拉風一點的。”


    “好。”


    “師父,弟子還想要身新衣裳,還有鞋,還有......”


    “去你的,要這要那,隻是下山雲遊,又不是讓你脫離龍虎山。”


    ……


    三日後,陸家壽宴結束,呂謙騎著白虎,皺著臉地看向一旁騎驢的張之維。


    “所以,這就是道友如今和我同行的原因?”


    “自然。”


    張之維換了一身嶄新的道袍,腳上蹬著一雙新鞋,身上掛著一個褡褳。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匹毛驢上,拍了拍毛驢背上馱著的幹糧。


    “呂道友難道不歡迎嗎?”


    “歡迎,自然歡迎,那咱們走著。”


    大門前的道路上,呂謙手中拂塵朝前一指,座下的白虎立刻邁動四肢奔走遠去。


    身後,張之維也騎著毛驢跟上,走了幾十米後,他朝呂謙問道“呂道友,咱們去哪?”


    “一路向西,從華東趕往蜀地,最後往南疆看看。”


    “另外,要是碰到一個叫無根生的人,那就狠狠算一筆賬。”


    “他欠你錢了?”


    “嗬嗬,他欠我們全真一篇經文道藏。”


    “那不得挫骨揚灰?”


    ————————————


    第二章!


    兩個行者即將開啟他們的冒險,這一路上會有哪些奇妙的際遇呢?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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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慶的時候,狠狠爆更一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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