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便是緣分,進來坐會吧”


    老太白漫不經心的開口,人間濁氣重,對生靈修行有利有弊。


    但真正能夠察覺到有利的人,實在是沒多少,大多數修行之人,都倒在修行路上。


    沒有那仙緣啊!


    “不敢不從,老婆子謝過先生。”


    老嫗聞言一愣,隨即俯身微拜,眼中有著些許感激。


    輕輕的跺跺腳,將腳上泥水清出一些,才進入藥鋪。


    “老婆婆,你找個地方坐吧,天氣冷,門口風很大的”


    馨禾從後麵探出頭,大大方方的說道,目光上下一打量,也沒點破。


    便又回後麵看悟空鼓搗稀奇玩意了。


    “謝謝小姑娘”


    老嫗先是謝過,才來到一旁椅子上坐了下來,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看這情況,應該是老先生的孫女,她沒敢往裏坐。


    隻因藥鋪一般也有規矩,裏麵是夥計和掌櫃待的地方,不會招待客人的。


    馨禾興衝衝的來到悟空身邊,湊到耳邊給悟空說了幾句話。


    悟空聞言眉毛微挑,隨即目光掃向馨禾。


    上下看了一會後,也就沒過在意。


    “悟空大哥,她可是山神欸”


    馨禾見悟空沒反應,便又開口說道,一個山神,應該在山上待著才對,怎麽就跑山下來了。


    而且還是一個即將消散的山神,莫不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給自己尋一處好地方,當作埋骨地?


    “知道,你已經說了一遍了”


    悟空隨意道,俗世鬼神之類,各地皆有負責管轄的神仙。


    此地的城隍都沒有理會,哪裏需要他們操心這些事。


    “來者是客,你端碗薑糖水給她,好歹去去寒”


    悟空撥弄著地上的泥土,輕聲開口道。


    馨禾聞言微喜,便哼著曲兒去倒薑糖水了。


    悟空轉頭回望,看著馨禾的身影,眼中有些疑惑,讓你幹個活還這麽高興,傻了?


    這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嗎?


    女孩的心思他也猜不透,還是幹正事吧!


    悟空心中的正事,便是在這院子裏栽上幾棵桃樹,種下些花花草草。


    等四季輪轉,草木生滅,一分耕耘一份收獲。


    那些從天庭帶下來的奇花異草,此刻與普通草木無異。


    並不會惹人注目,便是他人瞧見,也隻會當作是以前沒見過的陌生花草。


    世界很大,許多東西認不全是正常的,正常人有時候連年幼時知道名字的野草,隨著時間和年齡的增長,也會漸漸忘記。


    有誰會關注地上的花花草草呢。


    那帶著些許仙氣的靈桃樹,不過幾息間,便長到了近一丈的高度,再高些,便與院牆差不多了。


    悟空覺得剛剛好,長的太高容易惹人注目。


    “在這裏落地生根,對你來說也算一個好去處,以出塵之姿入塵,他日再出塵,便是一份旁人羨慕不來的機遇。”


    悟空看著尚未開智的桃樹自言自語,將那一絲要散於天地間的仙氣封存在桃樹內部。


    讓其也落地生根,讓這桃樹補補身體,沒什麽問題吧!


    畢竟是自己弄出來的,多多少少有那麽一點私心在。


    他日桃樹若是不開智,那便罷了,若是開了靈智,與踏上那修行路。


    那縷仙氣便是它成仙之基,修行之源。


    更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的機緣。


    有生靈苦修千百年才得來的東西,有些小家夥也許一出生,就已經擁有了。


    所以世道還是那個世道。


    藥鋪前台,馨禾遞給老嫗一碗薑糖水後,同樣給自己和老太白來了一碗。


    雖然隻是一碗普通的薑糖水,可是甜滋滋的,其中還有些其它驅寒的藥材。


    都是悟空從前老板留下的藥材裏麵取的。


    算不上多麽好喝的東西,馨禾嚐過的瓊漿玉液不知凡幾。


    但就是這玩意,讓她喝完一口之後,覺得還可以,再喝一口也不是不行。


    秉持著這個想法,一口又一口後,便瞧見了碗底。


    果然,悟空大哥的手藝,哪怕是藥,味道也是好的。


    “老婆婆,你住哪裏啊?”


    馨禾好奇道,語氣中帶著些許天真。


    時不時眨動著眼睛,清亮的眸子好像映出了日月星辰,點點星光。


    “住哪裏?”


    老嫗手腳有些局促,眼裏好像穿透層層障礙,再一次看到了那座並不起眼的小山。


    那裏有她無聊時捏下的泥人,有她死去好友的墳堆,有她的無盡回憶……


    對啊!


    那裏才是她住的地方,可惜已經回不去了。


    她這次出來,不就是想最後再看一眼她無比向往的世界麽。


    “山野之人,隨處皆能落腳,哪裏都是住處”


    老嫗像是回答馨禾,又像是對自己說。


    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容身?


    天下太大,能安身卻難安心。


    馨禾聽完默默點頭,嗯,說的有道理,聽著就是大氣上檔次。


    “三掌櫃,咱們店裏是不是缺一個夥計,端水倒茶什麽的?”


    馨禾抬頭看向一側的太白,故意如此開口道。


    “缺,什麽都缺,勞煩二掌櫃幫忙找些人,我謝謝你!”


    太白有氣無力道,想讓這老嫗留下來就留下來唄!


    九殿下居然學會繞彎子了,再這樣下去,豈不是變得猴精猴精的。


    這苗頭不知道是好是壞啊!


    話說悟空老弟也是挺穩重老成的一猴,馨禾學也不應該學成這樣吧!


    那份謹慎,那份坦然,那份老練……


    好的地方是一處都沒學到啊!


    太白搖著的蒲扇微頓,突然發現了什麽,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既然不像悟空老弟,那……


    莫不是他給教的?


    隨即微微搖了搖頭,那必然不可能,這鍋他不能背,一定是跟別人學的。


    他太白是什麽人?


    那可是渾水摸魚,忙裏偷閑……咳咳……


    說錯了,應該是無比務實,非常敬業,隻要幹不死,就往死了幹的頭號老仙家。


    天庭屬他幹的最多,要的最少,勤之一字,他稱第二,誰敢說自己第一?


    馨禾沒注意到老太白的異樣,隻是將目光放在了老嫗身上。


    眼中似乎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那份忐忑,卻是有些莫名。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山神,生出這樣的情緒。


    “小先生,老婆子孤家寡人一個,朝不保夕,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謝謝你”


    老嫗皺巴巴的臉上多了些許笑容,身子也微微放鬆。


    可還是笑著拒絕了這份好意,她沒多少時間了。


    也許一天,也許五六天,一個月……


    總之,一個終究會死去的人,隻剩下少許光陰,又何必在最後給人添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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