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信佛,佛便是你心中的魔!”


    一句話,在玄奘腦海中炸響,讓他心中起了滔天大浪,難以平息。


    我若信佛,佛便是我心中的魔?


    說的好沒道理,可又太有道理,三千諸佛,成佛時間各自不一,有苦行者,曆經無數年才悟透一個道理。


    有隨心者,立地頓悟。


    有緣法者,因一思一想有感而發,以達佛道。


    “阿彌陀佛,是貧僧妄動念頭,反而難見真如,偏行偏遠,迷了本心,險些回不了頭……”


    天曉時分,玄奘眼中匯聚著難以言說的光彩,微微合掌道。


    不知不覺,竟是在院中站了一宿,光陰之快慢,真是難以捉摸。


    佛有許多,每一個佛,又是有各自特點,不盡相同。


    成了佛的生靈,是佛,萬靈心中信仰,是佛。


    佛又是一種境界,看見它,走向它,達者皆可稱佛。


    佛無高下貴賤之分,可成佛的生靈,卻是有的。


    之前他想錯了,以為到了靈山,可見真佛,可尋真經,三千諸佛不假,西天真經不假。


    可佛,非他所尋之佛,經,非他所求真經。


    他想要的,從來不在靈山,在他心中,在他眼前,在他腳下,在路上……


    在這天下蒼生。


    他玄奘不該想著求佛見佛拜佛,若他所求真有對應佛陀,那麽早就用不著他求了。


    這天下,該是他滿意的樣子才對。


    故他所求,能達他願者,始終隻有一人,就是他自己而已。


    他要成佛!


    “貧僧總算明白了些道理,暫且可以算作知道,接下來,便應該努力做到了……”


    玄奘說著,看那朝陽初升,映在他眼眸中,好似也掛著一輪紅彤彤的太陽。


    自此,那抹光亮,不僅照進了玄奘眼中,更是亮了心田,暖了身軀。


    “呀,師傅,你今日起了個大早,這麽早起來看日出!”


    豬八戒正打算去解手,見玄奘已經站在石階上向東望日光,不由得訝異道。


    哪裏會想到是玄奘一夜未眠。


    “不行,俺老豬憋不住了!”


    說著,豬八戒便急急忙忙的跑向茅房。


    玄奘會心一笑,想著自己有倆徒弟,有白龍,有李虎,總歸可以做些什麽。


    這西行之路,不會太孤單。


    是以朝陽見紅蒼,白雲突兀掩日光,那有煙波青幾許,忽轉直下逐金光!


    玄奘踱步來到殿內,看著那猶在輕酣的不開悟,微微一拜。


    對方言語,他仍未理解透徹,可也有了些頭緒,剩下的,需要他自己去悟,去體會,去驗證。


    可此間停留,對他的幫助,不可謂不大。


    這一拜,理所應當。


    “大師傅,貧僧還是要走一走西行之路的,一來完成大唐陛下所托,看一看那度亡魂升天之法。


    二來明白些道理,也需要貧僧去做些該做的事,待功成後,再來向大師傅道謝。”


    玄奘很是誠懇道。


    見其也未醒來,便再次一拜後走了出去。


    他還是沒辦法做到不開悟說的那般,有些東西,不是朝夕可改,總需要時間去沉澱。


    可好在他已經有了方向。


    微風徐徐來,衣影自舞之,有葉和鳴,有溪水奏樂。


    玄奘本想離開,可轉身之際,想到那字帖時,不由得又停住腳步。


    “大師傅,先前老神仙指引我等來此尋寶象國公主,想來那公主也是執迷之人,大師傅為何不度上一度?”


    玄奘輕聲道。


    之前他還想著公主與村婦有什麽關聯,見到百花羞之後,他才知那村婦就是公主,而她為之癡狂之人……


    自然就是眼前這位了。


    “世間情之一字,本就難解,我能解你疑惑,可那情動,解不了一點!”


    不開悟隨口說道,想著若是能渡了狗不理,哪裏需要等到現在。


    這不是他沒這個本事麽。


    “你這家夥悟性不壞,哪天要是成佛了,記得過來拉狗不理一把,就當你還我的人情了!”


    不開悟想了想說道,他度不了,不一定玄奘度不了。


    世間情字最能牽動人心,可由情入道,至此得道,從未有過。


    故古往今來,多是情劫,少有情緣。


    “大師傅太看的起貧僧,這解鈴還須係鈴人,怕是還要大師傅你多上心,才能妥善解決!”


    玄奘搖頭道,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


    他雖未通男女之情,可隻是觀百花羞看不開悟的眼神,便讓他心驚膽顫。


    天下間他就沒聽說過有以情之一字解脫的,也許或多或少有些關聯的,可獨獨沒有單純以情論道的。


    大道無情,好像生靈的情欲,從出生起,便成了獨有的特質。


    有人沉淪,有人超脫,唯獨沒有以情超脫的!


    那是求佛者的禁區。


    “給你嚇的,怕成啥樣了,彼之砒霜,未必不是她的良藥,又何須度,隻是讓你拉她一把。


    你也別想太多!”


    不開悟瞥了一眼玄奘,漫不經心道。


    不是每一個人,都需要度一度,天下生靈各行其道,同道者,終究是少數。


    “那大師傅為何不拉她一把?”


    玄奘不解道。


    “我?我要是能拉,早就拉了,這不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麽,你好歹也是旁觀者清啊!”


    不開悟挑眉,覺得玄奘又犯蠢了。


    就狗不理那樣的,他是做多錯多,哪裏有那麽簡單。


    “阿彌陀佛,若貧僧有那能力時,定不推辭!”


    玄奘正色道,至於現在,他隻覺得無解。


    這燙手的山芋,壓根就接不住。


    “行了行了,也沒指望你真能幫到她什麽,隻是留個機會,也許將來某一天,就能起了作用……”


    不開悟起身說道。


    說完便又去拿了工具,清理昨夜落葉,又過一會,李虎也弄好了齋飯,喊了眾人,一塊吃了早齋。


    便收拾了行李,又向西行。


    玄奘本想留下來幫百花羞他們解決後顧之憂,幫其消了禍事,不開悟卻覺得有他們在,事情才難辦。


    讓他們趁早離去,免得又生禍事。


    “果然,時機不到,說什麽也是枉然,你若成佛,或能幫上些忙……”


    不開悟看著遠去的玄奘,突然沒來由的開口道。


    “能幫什麽,不開悟,你怎麽也神神叨叨了,不會待寺廟裏待傻了吧,我就說你應該出去溜達溜達!”


    百花羞突然從身後冒頭,冷不丁道。


    “能幫你消了這深種的情根,明了本心,撥開雲霧,自見光明,你可不知,那天上有個月老……”


    不開悟頭也不回道,語氣幽幽,眼簾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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