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易走後,姚蒻打開包袱,裏麵赫然放著幾個禮盒,最下麵是兩身紅色的衣服,仔細一看,像是喜服。


    李姚細細打量,長歎一聲:“舅母的眼睛不好,何苦還要親自做。”


    喜服是李姚讓姚子信準備的,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了。


    自打姚蒻進了別院,每年生辰姚母都要親自做身衣服,她的手藝,不用細看,一眼便認了出來。


    姚蒻拿著衣服比量了一下,嗯,正正好好。


    她此刻也明白了李姚的意思,果然,他從來不會讓她失望,或許是日久生情,或許是常伴之情,不過總歸她們是兩情相悅。


    又打開幾個錦盒,第一個裏麵是一塊煙台,仔細一看,竟是一塊澄泥硯。


    李姚接過來,細細摩挲,極其喜愛:“舅舅必是費了很大的功夫吧。”如此品相的硯台,即便有錢也是很難買到的。


    姚蒻打開第二個錦盒,裏麵放著一整套湖筆,俱是上品。


    李姚:“這必是大表哥送的。”姚家長子姚子忍,文采俱佳,已過而立之年,穩重大氣,狡詐腹黑,即便是李姚對上他也會勝少負多。


    可惜是商籍,不能參加科考,否則必是相國之才,不過,很快了,機會很快就來了。


    姚蒻打開第三個盒子,裏麵放著一把匕首,李姚輕輕拔出,一股殺氣撲麵而來,這是一把見過血的匕首,二表哥是在警告他嗎?


    姚蒻:“二哥怎麽送了這個,過生辰怎麽能送匕首呢,給我,我收起來。”


    李姚麵帶委屈:“大概是警告我,不能欺負你。”


    姚蒻捂嘴偷笑:“你還會怕他啊。”


    姚家次子姚子易,天生是個練武的材料,蒙高人相助,學藝十多載,一身武藝,實屬高超,而且他還腹有乾坤,若能上戰場,必是一員猛將,還是儒將的那種。


    李姚歎息,打不過啊,雖然他有偷偷練習,奈何天才就是天才,屬實追不上啊。


    第四個錦盒就簡單多了裏麵放著厚厚的一疊銀票。


    姚蒻:“三哥還是這樣,他啊,可能窮的隻剩銀票了吧。”


    李姚:“三表哥卻是經商奇才。”姚家三子姚子禮,完美的繼承了姚父的經商基因,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隻不過姚家低調,財不外露。


    最後一個盒子,裏麵放著一對玉佩,是龍鳳玉佩,是姚家四子,姚蒻的雙生哥哥,姚子信。


    至於姚子信的事情,暫時不可說。


    李姚拿起玉佩輕輕地放在姚蒻是手上,牽起她的手,走到書桌前,:“蒻蒻,我也有禮物給你。”


    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張紅色帖子。遞給姚蒻:“打開看看。”


    姚蒻打開,裏麵竟是一張婚書,上麵赫然寫著:


    喜今日嘉禮出成,良緣遂締。詩詠關雎,雅歌麟趾,瑞葉五世其昌,祥開二南之化。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賓,永諧魚水之歡,互助精誠,共盟鴛鴦之誓。


    李姚:“這是我們的婚書,隻不過現在委屈你了,等將來,我必給你一個盛世婚儀,讓天下人為我們慶賀,好不好。”


    姚蒻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她陪了他整整十五年,此刻,他終於長大了,她的心裏亦是傾慕他的,不是嗎?


    姚蒻拿起匕首輕輕割下一縷發絲,李姚笑著把頭遞過來,同樣割下一縷發絲,纏繞在一起。


    從此以後,你我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兩人換上紅色喜服,不曾拜過天地,不曾拜過父母高堂,不曾飲過合巹酒,不曾接受別人的祝福。


    不過都不在意罷了,姚家眾人卻是一定會為他們歡喜的。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


    雖然隻是簡單的屋舍,也沒有尋常女子出嫁該有的規格,兩人卻樂在其中,一夜被翻紅浪,交頸鴛鴦。


    自那日之後,李姚更加粘著姚蒻,一刻也不願分開,她們都知道,這樣的悠閑的日子不多了。


    悠閑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兩個多月的時光輾轉而逝。


    這日,李姚與姚蒻攜手站在院子門口,已經入秋了,兩人身上披著同樣顏色的披風,看著簡樸,裏子全是上好的細棉布。


    畢竟一個人不受寵的皇子,被扔在別院二十幾年,無人幫襯,哪裏穿的起好料子呢。


    李姚慢悠悠的說道:“秋風起了”。隨即看向北方,仿佛隱隱聽到了喪鍾的聲音,真是令人愉悅啊。


    姚蒻薄唇輕啟:“不是說至少也有三月麽,這才兩個多月。”


    李姚微微挑眉,眼神深邃:“可能有人等不及了吧,蒻蒻,怕嗎?”陪我一起去這龍潭虎穴闖一闖,怕嗎?


    姚蒻環住李姚的腰身:“我陪你。”沒有多餘的話語,兩人之間的默契不必多說什麽。


    想起姚家眾人的付出,想起姚蒻的陪伴,還有母親的死,他一定要站在最高處,才能保護好該保護的人,還有什麽比皇權更高的呢。


    皇宮內,惠帝躺在龍榻上,眼神混濁,太醫正在診脈,地上跪著一個女子,衣衫不整,麵露驚恐。


    她便是惠帝寵妃,胡貴妃,不過是個小官的女兒,生的極其貌美,不知怎的,竟入了惠帝的眼,一路扶搖直上,寵貫後宮十多年。


    聽說胡貴妃,極善房中術,饒是本來英明神武的惠帝,也被勾了魂,不過知天命之年,便已是身子虛空,精元耗盡了。


    胡貴妃是個腹內空空的草包美人,此刻已經傻了。


    太醫施了針,惠帝精神好了一些,聲音有些微弱,吩咐身邊的大內監:“宣皇後過來。”


    內監點頭應是,皇後魏氏,係出名門,是左相的妹妹,與惠帝年歲差不多,不過保養得宜,看著到和惠帝像是兩代人。


    魏皇後來的很快,看著眼前的老態龍鍾的模樣,輕歎一聲:“陛下,也該保重龍體才是。”


    惠帝仿佛突然回了神一般,笑著說道:“你來了,坐我身邊來。”


    仿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似的,有些往事也漸漸清晰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陪伴多年的女子,到底是他誤了她,拍了拍魏皇後的手,:“這麽多年,是我誤了你了,如今我要走了,你一個人要好好活著。”


    魏皇後輕輕拭了一下眼角:“陛下說什麽呢,你我夫妻一體,自當分甘同味。”


    雖然麵容悲切,眼神卻是清明,一句誤了,便能抵消她這麽多年所受的苦楚麽,她不接受。


    惠帝搖搖頭:“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江山需要你來幫我看著,你可有屬意的繼承人。”


    魏皇後……你的兒子,夭折的夭折,殺的殺,貶的貶,哪裏還有一個囫圇個的。


    魏皇後不動聲色:“陛下的意思是。”這是在試探她有沒有掌管朝堂的野心嗎?


    惠帝顯然也想到這一點,魏氏一向不多話,到底是難為她了,輕輕地咳了兩聲:“孤記得,當年姚氏生的孩子,如今也有二十歲了吧。”


    惠帝恍惚記得,姚昭儀是一個溫婉的江南女子,隻可惜,性子怯懦了些,如今想來,已經記不得她的樣子了,他不曾後悔處死她,區區女子如何能與皇位相比。


    魏氏便是懂事許多,這麽多年,管理後宮不曾出過差錯,這樣的女子才適合在後宮生存。


    魏皇後點點頭:“陛下記得不錯,按序應該是九皇子。”


    惠帝:“就他吧,拿詔書來。”實在是無人可選了,不能把這萬裏江山拱手讓給別人吧,雖然還有幾個皇孫,不過主少國疑,不是上佳之選。


    況且魏氏是個聰明人,她不會讓他失望的。


    他也曾對姚昭儀動過真心,不過帝王的真心如同流水一般,來去匆匆,如今皇位要傳給了她的兒子,或許是因緣果報吧。


    寫好詔書,惠帝還想說什麽,忽然聞到一股怪異的香味,一口氣上不來,便去了,眼睛睜的大大的,想來還是不甘心吧。


    魏皇後眼神淡漠的看著惠帝,突然眼神裏湧出一抹恨意,他終歸是死在了她的前頭,這可真是太好了。


    突然有些不真實,雖然惠帝獨寵胡貴妃十餘年,卻始終不曾放鬆對後宮的掌控,即便是她,做事也要小心謹慎,頗有些如履薄冰的意味。


    如今他就這樣死了,魏皇後眼神恍惚,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隨後便眼神堅定,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隱忍了這麽多年,不能功虧一簣。


    魏皇後收好詔書,走出屋門,吩咐人宣左右丞相,京畿衛統領,鑾儀衛統領,六部尚書入宮。


    隨後把腰間的香囊遞給隨侍的福順,“處理了吧,仔細些。”


    福順小心接過,隨後下去處理了,這種東西,終歸是見不得光的。


    胡貴妃日常用的香料與惠帝所用的龍涎香相克,時間一長,便會慢慢消耗人的心血,令人心神激蕩,慢慢的便神思倦怠,直到最後回天乏術。


    而魏皇後帶的香囊是會加速兩種香料的發作,即便惠帝並不常去椒房殿,可是初一十五總會去的。


    天長日久下來,終究是沒有讓她失望。


    而今日帶的香囊,足足加了十倍的量,她不想再等了,這不,惠帝便殯天了,真是一個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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