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海明經常出差往返省城運送任務物資以及工業品回縣城單位。


    為了讓車子不跑空,不浪費油錢,運輸局決定讓他隨車運送些大隊社員自己做的手工製品上省城去賣,換回點社員需要的物資或拿分紅補貼家用。


    這提議已經獲得革委會審批,盡管目前投機倒把抓得緊,但那是不允許搞個體經濟,因為不利於集中管理。


    不過也不能總是一棍子打死,讓社員們徹底沒了活路,在農閑時又因為無所事事惹出禍事來。


    付海明接到任命時,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大山,畢竟大山以前是他的小跟班,他對大山知根知底,可以信任。


    再者現在大山跟著楊雪在宣傳隊幫忙,但大部分時間還是在黑市混,付海明不想他有一天行差踏錯出問題,還是想拉他一把。


    但現在四姨姐有困難,那這個人選可以換她來做,而大山他可以出差時帶在身邊,讓大山負責做買賣問價的事,而他做好把控就行。


    楊雪聽完付海明這麽一解釋,眼睛都亮起來了,“這是好事,一舉多得啊!四姐你負責在大隊找人幹活,明哥他們運送物資時,負責帶去賣,這樣既能拿分紅又師出有名,沒有任何風險。”


    大山和自家四姐本來是未來生意場上的競爭對手,現在讓他們提前合作起來,強強聯手,未來不要說南市首富,省城首富對他們來說都不在話下。


    楊雲也很興奮,還不忘給妹夫出主意,“對,我們大隊擅長織布,織毛衣,可以做著紡織品帶去賣,既輕便,長途運輸又不容易壞……”


    一提到做生意,楊雲那股女強人的精明勁又回來了,諸如人員安排,紡織品的優勢和運輸搬運等小問題,她都考慮得麵麵俱到。


    整個人煥發著新生的光彩,似乎原先壓在她身上的大石頭被搬走一樣輕鬆快活。


    看著侃侃而談的四姐,楊雪笑了笑,下一刻,她的手就被一隻寬厚溫熱的手掌握住。


    楊雪側頭,與付海明相視而笑,兩隻手緊密交叉,牽得更緊。


    楊雲瞄到兩人這一旁若無人的親密互動,瞬間覺得周圍甜度激升。


    她一把抱起小寶,又招呼大寶二寶跟上,“來來來,跟四姨先走,咱不做你爸媽的大燈泡。”


    大寶捂嘴偷笑,二寶還賊嘻嘻假裝不懂問四姨,“大燈泡是啥意思啊?”


    楊雪的臉一下子紅了,搶在楊雲開口前趕緊道,“四姐,少教壞你外甥。”


    說完就想把手從付海明手掌中掙脫出來,卻感覺被他穿過指縫勾勾纏纏攥得更緊,手掌也包裹得更加嚴實。


    楊雲嘖嘖嘖個不停,卻細心幫他們帶著孩子走在前頭,讓兩人先去取自行車。


    分開的時候,楊雲還在稀罕小寶不想撒手,就想把小寶帶回自家去跟她的小兒子一起玩。


    小寶很喜歡四姨,但又不肯真的離開自己的媽媽,當下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楊雪給他解圍,“四姐,還是等我們搬了新家,你帶孩子過來縣城跟小寶住幾天,也玩玩唄。”


    楊雲隻是逗小寶,並沒真想帶走他。


    畢竟自己後麵有很多事要忙,自家丈夫和公婆也不是會帶孩子的料,到時顧不上照顧小寶反而不好。


    她把小寶放下來,“也好,到時再說吧,你們先走,我慢慢走回去就行。”


    自行車就一部,楊雪一家都沒法一起坐,肯定也不能把楊雲送回去。


    不過楊雲也不是嬌弱的,她經常往返婆家和娘家,這點腳程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事。


    跟妹妹和妹夫打完招呼,楊雲就帶著滿心喜悅,腳底生風般率先往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


    楊雪這邊回到家裏,一家人在付家村度過最後一晚。


    搬家後,這房子就要交還給賀晏禮,以後也不會回來住。


    雖然楊雪工作特殊,還要經常下鄉,好在離縣城近,實在太晚趕不回去也可以回娘家住幾天。


    一大早,付海明就開了輛卡車來把收拾好的東西都搬上車。


    老支書和大隊長也來送行,看他們東西多,就提議要讓村裏的小夥子來幫忙搬家,把東西給送進城裏去。


    楊雪擺手婉拒,能把東西搬上車已經幫了自家很大忙了,現在早稻已全部收完,大夥歇了段時間這幾天又開始忙活起來,準備收割晚稻。


    這時候每家每戶都要上工忙得很,可不能因為她家而耽誤事。


    再說到了縣城也有付海明單位的同事下屬幫忙搬家,並沒那麽麻煩。


    老支書和大隊長聽他們安排的妥當,也就沒再堅持。


    平時交好的社員們和知青們都圍著付海明和楊雪一家寒暄告別,老付家那邊來了付海霞和付大嫂。


    其實昨晚付海明就自己過去看房子那邊打過招呼了,但用腳趾頭想也明白,場麵絕對不是那麽其樂融融,母慈子孝。


    所以今天就算隻來了付海霞一人,楊雪也不奇怪。


    出人意料的是付大嫂竟然也來了,還扯著嘴角笑著同自己打招呼,雖然那笑容有些僵硬。


    不過楊雪很快也恢複平常心,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雖說她跟付大嫂沒啥交情,但既然她先示好,自己也要投桃報李,當普通親戚來往就是了。


    跟來給他們送行的一一告別後,付海明上了駕駛位,特意過來幫忙的大山坐在旁邊,而楊雪和付海霞帶著三個孩子坐著後座。


    等人都坐好後,付海明啟動車輛,卡車載著他們在社員的目送下往縣城的方向開去。


    有人忍不住羨慕起來,“看這一家子多厲害,才幾年時間,就搬家當上城裏人,這老付家,祖墳上是冒青煙咯!”


    “可不是嘛,要我說這事羨慕不來,楊幹事不僅人長得好,命也好,就是有這個福氣,可惜付老太太糊塗啊,就跟這抱金磚的媳婦不對付,沒那享福的命。”


    “人家靠自己能力當上縣城幹部,吃上公家飯,誰那麽大的臉啊?!還想拿捏人家楊幹事,搞笑嗎?哈哈哈……”


    聽著眾人毫不避諱地談論對楊雪的羨慕和老付家的嘲諷,付大嫂微微失落,卻沒有以往滔天的嫉妒和怨憤。


    現在她的日子過得也不錯,付老大不敢打她,付老太太也不敢再當麵對她大吼大叫,兒子女兒也算聽話,再加上自己也不算懶,生活過得反而比以前不知好多少倍。


    這日子過得舒心,心態也慢慢舒展明朗起來,沒那麽擰巴了。


    付大嫂望著遠處已經快看不見的那一黑點,想起二房一家當初吃了上頓沒了下頓的窘迫模樣,難得感歎了一句。


    其實誰的命又比誰的好呢?這日子終究還是要靠自己過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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