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要解釋,到了下次還是記不住!不想說了!”


    肖海露出一個混不吝的笑容,說著已經走到我的身邊:“怎麽樣?這次有什麽新發現嗎?”


    我張了張嘴還沒出聲,莊湘就在一旁道:“我師兄剛醒,身體還沒適應,就別讓他說太多話了。”


    “對對對,瞧我這腦子!”


    肖海拍了下腦門,那隻義眼在慣性的作用下突出了一點,又被他隨手按了回去:“那你先閉上眼睛休息,我給你做個同步。”


    說完,肖海伸手過來給我合上眼睛,這讓我有種不太吉利的感覺。


    但肖海好像不在意這些,頓了頓就開始做信息同步,也是在這個時候,違和感第二次出現了。


    我印象裏的肖海雖然嘴笨,但他的邏輯性很好,否則也不會剛畢業幾年就當上了刑警隊長。


    可是眼前這個肖海思維發散、話題跳脫,說話經常前言不搭後語,好在我還記得那個老年版的莊湘說過的話,所以多少還能提取到一些信息。


    首先是觀察者計劃。


    大體和老年莊湘說的差不多,就是利用多人的記憶,共同構建出一個夢境,然後由觀察者——也就是我進入這個夢境,從這些記憶中找到未被發現的線索。


    讓我入夢的原理很簡單,就是通過那些電極片不同頻率和電壓的放電,刺激我的大腦皮層進行“想象”。


    至於記憶提取和夢境構建都屬於專業範疇,肖海了解的不多,所以他說了很多我也沒聽懂。


    “另外還有幾個關鍵點,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但你讓我每次都和你說一下。”


    莊湘的聲音響起,語氣中帶著程序化的麻木:“構建夢境的時候,我們設置了三個錨點。”


    “首先是秦玉林的形象出現,意味著你已經做好準備、調查開始;然後是劉祈的形象,他會在某些時候幫你理清思路,最後——”


    說到這莊湘頓了一下,隔了幾秒才用一種不情願的語氣道:“是老年版的我的形象,一旦出現,意味著你入夢的時間超出預計,我們必須將你強製喚醒。”


    “超出預計?”我睜開眼睛看向莊湘:“預計的時間是多久?”


    “十天。”


    莊湘伸出兩根食指交叉在一起:“每次入夢以十天為一個階段,然後你會自動蘇醒。”


    “沒有蘇醒說明你發現了重要信息,還需要更多的時間調查,但最多不會超過十五天,否則會對你的大腦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我聽到這裏皺了皺眉:“可你剛才說,我這次入夢用了十七天?”


    “是的,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莊湘的神情嚴肅起來:“第十天你沒有蘇醒,所以我在第十四天啟動應急預案,在夢境中加入了我的形象,但是你依然沒醒。”


    “為什麽?設備故障?”


    “可能性不大。”肖海在一旁道,“你現在躺的這台入夢儀,是我們這個時代所能使用的最高科技水平,雖然不敢說0故障率,但如果發生故障,我們一定會收到警告提示。”


    “時代?”我注意到肖海用了一個很特別的詞匯,“現在是哪一年?”


    違和感第三次出現了。


    之前莊湘和肖海幾乎對我有問必答,這次卻是神色猶豫的相互對視,足足過了一分鍾也沒人說話。


    “這些信息對你要做的事沒有幫助。”


    一分鍾後,莊湘朝我擠出個僵硬的微笑,不等我再問又繼續道:“師兄,你應該恢複的差不多了吧?那我們開始匯報?”


    我一怔:“匯報?你們不是都匯報完了嗎?”


    “是你的匯報。”莊湘說著拿出一個平板電腦操作起來:“就是把你在夢境中的經曆告訴我們,再統一分析有沒有新的線索。”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是我不知道你們掌握了那些信息,全部複述很浪費時間吧?”


    “沒錯。”肖海無奈聳肩,“很多次你帶回來的信息都是重複的,但我們現在隻有這種笨辦法。”


    “那為什麽不先告訴我你們掌握的信息呢?我先做一次對比,不就知道有沒有新的線索了嗎?”我好奇問道。


    “信息對比需要時間,而且你的先入為主可能會造成信息遺漏。”


    莊湘的話音剛落,牆壁上的小門就再次打開,男男女女十幾個人魚貫而入,每人都是左手拎著小袋子,右手拎著一隻小馬紮,十分熟練的在我周圍坐了下來。


    “這些是記錄員。”


    莊湘抬手劃了一圈介紹道:“你隻管將夢境中的經曆說出來,為了避免影響你的思路,過程中我們不會發出聲音,你準備好就可以開始了。”


    我點點頭表示準備好了,記錄員們隨即打開小袋子,有人拿出筆記本電腦,有人拿出傳統的紙筆,但所有人都有一隻小巧的錄音筆。


    “師兄,你可以開始了。”


    莊湘朝我點點頭,我想起她之前說,秦玉林的出現代表調查開始,於是便從接到肖海電話,去星迪大廈阻止秦玉林跳樓開始講起。


    開口之前我以為很快就能說完,畢竟我的敘事邏輯還算不錯,可是一個小時之後,我開始發現不對勁了。


    記錄員對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時不時在紙上或者電腦上記錄些什麽。


    這讓我很難判斷自己講的信息是否重要,隻能搜腸刮肚去想那些可能忽略的細節,原本的敘事邏輯很快就被打亂了。


    三個小時之後,我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那些記錄員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道是他們足夠專業,還是已經習慣了。


    七個小時後,我自認為沒什麽可說的了,於是便向莊湘點點頭,表示已經說完了。


    莊湘揮了揮手,十幾個記錄員便默默地收拾東西起身離開。


    “怎麽樣?”我迫切的看向莊湘:“有新的線索嗎?”


    “先休息吧。”


    莊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從入夢儀的底部拿出一張薄毯子給我蓋在身上:“我們要先討論一下,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確定。”


    莊湘說完就和肖海離開了,但這讓我第四次產生了違和感。


    按照一般的邏輯,兩次聽同一個故事,哪怕隻有些許的變化都能立即察覺,但莊湘卻說什麽需要討論,這讓我有種奇怪的猜想,總覺得他們討論的內容不是“是否有新的信息”,而是要不要把“新信息”告訴我。


    另外,我還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我的身體不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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