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燕將之言,廝卒直接哈哈大笑起來,燕將臉色不悅,但眼睛裏充滿了渴望,渴望知道真相。


    燕將為了保持自己的威嚴,怒道,“有何可笑?”


    廝卒笑罷道,“吾笑將軍未知敵情,將危矣。”


    燕將更加迷惑了,“願聞其詳。”


    廝卒道,“想那張耳、陳餘皆當時豪傑,與陳王部將武臣並轡北行,唾手得趙數十城,獨武臣稱王,二人豈無稱王之心?隻因初得趙地,不便分爭,故論年齡資格才推舉武臣為趙王。此乃先立武臣,暫定人心耳。”


    言至於此,廝卒望向燕將,見燕將聽聞癡癡,催促廝卒繼續說道,“今趙地已定,兩人正欲平分趙地,自立為王,苦無契機,可巧此時武臣被燕所捕,此乃天假機緣,足償彼願,佯為遣使,求歸趙地,暗中巴不得燕人下手,立刻殺死趙王,彼二人好分趙自立,並合兵攻燕,借口為趙王複仇,人心振奮,何戰不克?將軍若再不知悟,中彼二人詭計,燕地將被趙所滅矣。”


    燕將聞言,頻頻頷首,待廝卒言畢,便道,“據汝所言,還是放趙王為妙?”


    廝卒知曉此處回話當時最為關鍵,一不留神當前功盡棄,便道,“放與不放,權在燕國,臣安敢多口,當為燕國計,不如放還趙王,一則打破張耳陳餘詭謀,二可永使趙王感激,日後即便張陳逞刁,有趙王從中牽製,彼二人有何計圖燕?”


    燕將聽罷,思慮良久便向燕王進表,燕王韓廣亦覺有理有據,遂放趙王武臣,以禮相待,並增車一乘,使廝卒禦王還趙。


    廝卒簡要講述完畢經過,張耳陳餘皆心下感歎,吾等在此苦思冥想,又是珠寶,又是使者,亦或是帶兵攻燕,竟不及廝卒一張利口,震驚,不敢小看此廝卒。


    趙王武臣遂拔營南歸,由張耳陳餘護衛,馳回邯鄲。


    武臣剛回邯鄲,此刻依舊是驚魂未定,內心依舊是窩火,亦後悔自己大事未曾與張耳陳餘商榷。


    此時雍齒率數百精兵突圍臨濟,剛剛到達邯鄲。


    武臣召見雍齒,雍齒言魏國危急,望趙王即刻發兵助魏。


    張耳曾聞聽雍齒此人背叛沛公,劉季與張耳一向交好,故對雍齒沒有好印象,在趙王詢問張耳陳餘時,“丞相,將軍,汝二人以為如何?”


    一國之兵畢竟關乎著生死存亡,若是救援時遭到重創,恐被燕國趁虛而入。大殿之上,張耳未曾表露意見,武臣知其要私下麵授。


    武臣詢問張耳,“丞相以為如何?”


    張耳道,“秦軍勢大,臣聞如今齊魏聯軍被破,齊王、周市皆被章邯所殺,楚軍被擊退,單單吾趙軍無法與秦抗衡,且有外患?”


    武臣疑惑道,“何為外患?”


    張耳解釋道,“若趙軍南下救魏,勝敗未可知,但邯鄲必然空虛,若燕王趁機侵入趙地,何以阻擋?恐秦軍麵前失利,又無根基可依,悔之晚矣。”


    此番言語,武臣如夢驚醒,他深知周市的能力,絕不在他之下,如今周市和齊王皆被章邯所殺,他武臣何能敢與章邯對抗,道,“吾欲堅守城池,不發兵南下,恐天下諸侯嘲笑。”


    張耳建議道,“可派遣使者至楚、燕,邀請與其共同反伐秦,既能保存實力,亦能避不義之舉,若楚、燕出兵,趙再增兵不遲,若二國皆不發兵,天下豈能獨笑趙國乎?”


    武臣覺得張耳所言甚是,便禮遇厚待雍齒,令其在宮中居住,兩日皆美酒、歌姬為伴,雍齒憂心魏王咎,多次欲進言趙王,皆被歌姬、酒肉攔下。


    甚至多次要求見趙王,雍齒皆被趙王各種理由避之不見,雍齒大怒,“獨趙王不義乎?若魏被攻破,邯鄲豈能安然無恙!”


    先是張耳、陳餘接見雍齒,後慢慢變成小吏,雍齒憤怒,趙王的答複是已向燕、楚請兵共同伐秦,望雍齒耐心等待。


    雍齒急,耐心等待,魏王咎能等否,城中糧草已盡,城中百姓愛戴魏王咎,無論老幼皆願守城,可即便如此雍齒很清楚,臨濟守不住十日。


    且言魏王咎,見雍齒出城多日杳無音信,心中煩悶,禦史大夫道,“恐雍齒難再回魏。”


    魏王咎其實心裏亦明白,此城不過是死城,先前秦破齊魏聯軍,殺死周市、齊王田儋,燕趙還敢來援助嗎,可能性非常小。


    況且趙必然不會獨來,若燕不發兵,趙軍斷然不會貿然前來,此刻他登上城樓,見將士們東倒西歪,有少年嘴唇發幹,臉色蒼白,多日未曾進食,再看那些老者皆奄奄一息。


    魏王咎觀之心痛,胃裏像是食了什麽蒼蟲,一陣陣的反胃,他感到有些頭暈,不忍看此畫麵。


    待登上城樓後,見城外秦軍旌旗蔽日,軍容整齊,列隊嚴陣以待,似乎要準備新一輪的攻城。


    忽見章邯挺戟勒馬於城前,“反賊魏咎,快快投降,否則城破將屠城。”


    章邯已經攻了兩日,此刻下達最後通牒,魏王苦笑,屠城,還用得著屠城嗎,城中魏民大多皆戰死。


    不能再戰,不願再戰,這是魏咎內心的一道聲音,且不斷的在放大,他等不及雍齒率援軍歸來。


    魏王咎不願再看魏民徒勞而死,為他所謂的複國夢,對其弟魏豹曰:“開城投降,寡人願為魏民約降。”


    魏豹震驚,“王兄,不可,雍齒將軍或許在率援軍歸途中,臣弟願去楚再請兵。”


    魏王咎搖頭,“恐援軍未至,城破民被屠矣,無需多言,寡人投降之日,弟可前往他國謀生,萬不可令吾等王族斷後。”


    魏豹還要再言被魏王咎製止,“切記不可意氣行事,秦軍勢大,當以保全性命為上。”


    魏豹含淚答應,“王兄,臣弟記下矣,他日吾定要再複魏國。”


    魏王咎非常了解自己這個弟弟,言之過多亦無益,隻叮囑道,“當有忍辱負重,臥薪嚐膽之心。”


    魏豹頻頻點頭,眼淚止不住的向外湧,他清楚王兄投降獻城的後果,斷然不會善終。


    章邯,這個秦將之名,魏豹在心底默默的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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