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疾的馬跨聲驚擾到還在睡夢中的小鳥,撲棱棱的飛去。


    門吱呀一聲打開,不知何時那從馬上跳下的漢子已經打開門,徑直的向裏走去。


    這是一座三進的齊國招待館,此人明明一臉橫肉但在他的腦袋上卻很恰當,身形魁偉,明明是堅著卻看上去像橫著走,那眸光如一把橫斧,令人不自覺的膽戰心驚,但臉上卻時不時有一股笑意,讓他這股橫勁不至於給人生人勿進的感覺。


    被吵醒的居然是連夜趕路的夏說,但他一點不生氣,見到此人反而是恭恭敬敬行禮一拜。


    這一拜,不僅夏說的隨從吃驚,來者更驚訝,“夏賢士,認得吾?”


    “如何不認得,立如岩鬆,目如火矩,齊地引領豪傑者,如非齊王必為齊國大將軍,夏說不過三縣陳侯之辨士,豈能勞動齊王駕臨,大將軍來迎,已給足陳侯之麵,夏說代陳侯見過田大將軍。”


    那如炭火般的麵容蕩出一層笑意,田橫笑道,“眼光厲害,鄙人正是齊國田橫。”


    齊王田榮得知魏國名仕即曾經的趙國大將陳餘遣使者來,特地命其弟田橫前往迎接。


    旭日東升,大地蘇醒,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歡快的叫著。或許有人喜歡早起聽鳥兒叫,臨淄城的清晨很熱鬧,這讓青銅軺車前行的速度受到影響,沒有騎士開道,隻因他們欲悄然進宮。


    城牆上的豁痕帶著久遠的記憶令人不自覺的變得安靜,安靜的想回憶過去,宮殿古樸,沒有奢華的裝飾,看著極其簡約,卻處處又透著高貴,處處可見玉。


    整個王宮裏不見金,不見奇珍貨物,隻有玉石可見。


    紫色,夏說進入王宮感覺像是進入薰衣草的世界,進行紫色水晶的世界。


    見到一個身穿紫色長袍,頭戴玉冠之人,此人眼眸含笑,不笑時亦帶著三分笑,如浴春風,令人放鬆的時候那雙臥蠶眉又時不時提醒對方需保留幾份敬畏之意,七分魅力三分敬意,這是夏說對來人的第一感覺。


    無需田橫介紹,見其穿著夏說便知此乃新任三齊之王田榮。


    那雙含笑的眼眸不笑時令人相信跟著他可獲得榮華,眼睛充滿笑意時卻又透著一股倔強和堅毅,不容置疑,甚至不容侵犯他的領域,夏說行禮道,“夏說拜見齊王,齊王洪福……”


    田榮那雙臥蠶眉似乎受到眼中笑意的感染,微微抖動,“陳侯可好?”


    夏說知道機會難得,直接開口道,“陳侯不太好,大王,請容臣一言。”


    田榮依舊是眼眸含笑,命人置辦酒席招待夏說,夏說拜謝道,“項羽為天下宰,極為不平,與其交好之諸將王善地,遷故王於惡地,今趙王乃居代!願王假臣兵,請以南皮為扞蔽。”


    語音未落,夏說眼睛示意身旁一人,此人雖是隨從打扮,但其目光銳利,田榮知其不凡,此人正是隨同夏說一同入齊的張同。


    張同急忙拿出一帛書,交予夏說,夏說親手奉於田榮,“此乃陳侯予大王親筆書信。”


    田榮隻見陳餘寫道,“項羽主宰天下,不平。今盡數王故王於醜地,而王其群臣諸將善地,逐故主趙王,北遷居代,餘以為不可。聞大王已起義兵反楚,且不聽項羽不義之命,願大王資助餘兵,請以擊恒山,以複趙王,請以國為齊之扞蔽……”


    閱畢,田榮目光閃動,田榮向殿外輕輕揮手,“進。”


    片刻又一將走入,夏說望去隻見此人相貌雖平平,可那雙眼睛卻如螢火,隱隱有光,絕非一個畏懼黑暗之人。


    田榮起身走向此將,為夏說介紹道,“此乃吾大齊之將田光。”


    夏說見過田光,因說道,“齊王答應假臣兵乎?”


    田榮笑道,“項羽不公,楚失故王心,寡人素問陳侯乃魏國名仕,素仰慕之,寡人願與天下豪傑共麵此不公,故寡人欲遣田光之將發兵助陳侯。”


    話音未落,夏說眼中露出難以壓製的笑意,完成自己的使命,不負陳餘所托,這種成就感,夏說第一次品嚐到,甚至比隨著陳餘征戰钜鹿之時更興奮。


    夏說急忙起身,拜謝,“臣代陳侯拜謝齊王……”


    然話未說完,就被田榮打斷,“寡人真心欲助陳侯,然寡人素聞陳侯餘與恒山王耳乃刎頸之交,真欲刀兵相見乎?”


    夏說笑曰,“齊王勿慮,陳侯自钜鹿解圍後已與張耳割袍斷義,二人已形同水火。”


    田榮沒有笑,或許對刎頸之交的破裂感到惋惜,他忽然變得很嚴肅,奇怪的是明明很嚴肅卻給人一種柔風掃過一般,“田光乃寡人寄於厚望之將,必可助陳侯定趙地。”


    大將田橫亦補充道,“吾王不僅遣兵助之,亦命橫隨時督楚,陳侯可放心擊趙,無後顧之憂矣。”


    九月秋風蕭蕭,梧桐樹葉沙沙作響,微微發黃的那片葉非常不情願從梧桐身上剝落,奈何秋風甚疾,經不過這陣風的不停的吹。


    那片梧桐葉緩緩飄落在一人身上,飄落在紅色的長袍上,這人抖動長袍將身上的落葉抖掉。他依舊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遠方,望眼欲穿。忽然一人向他這裏奔來,身上的甲胄聲發出不太協調的摩擦聲,“陳侯,夏先生已回。”


    此身穿長袍者正是僅有三縣之候的陳餘,他登高望遠,已經成為他每日需做的事情。


    聽聞夏說已回,陳餘表情淡然,看不出絲毫的驚喜,因為他在高處已經看到幾人或車或馬向這裏趕來。可沒有看到天邊有紫雲出現,沒有齊國的軍隊,陳餘不知道夏說是否遊說成功。


    矩鹿郡的東北處三縣厲兵秣馬,雖然隱於山穀之間,然那戈矛的冰冷之氣,還是被人感覺到。


    矩鹿郡很大,比恒山郡、邯鄲郡皆大,钜鹿城承載著一個傳奇,钜鹿之戰已經成為這個時代的標杆,想到钜鹿,便能想到那曠日之戰。


    信都即改名後的襄國位於钜鹿郡的西南角,屬於邯鄲郡的北部,可謂與南皮相對,一個東北,一個西南。


    相距雖然遙遠,在秋風的眼裏不過轉瞬之間。一樣的秋風蕭蕭,愈加寒涼。


    一匹快馬離開南皮後沿著漳水如箭一般射向西南而去,穿過矩鹿,奔向襄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室風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來不及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來不及先生並收藏漢室風雲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