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幾聲後,範增繼續道,“沙場之上,唯有眾將齊心,士氣高昂方可戰,戰可勝。如大王封蕭公為梁王,即可調動諸勇將,匯聚其舊日蕭縣相交豪強,又可發動梁地豪傑之士,梁地或可定。”


    話音未落,項羽眼中已溢出喜色,見亞父範增同意自己的這種主張,他非常開心。


    項羽感到自心中溢出的喜悅慢慢輻遍全身,比稱王的感覺還妙,世上還有什麽比被認可更令人高興的事!


    梁地之事暫告段落,範增的目光又流出一絲隱憂,“大王,定梁事小,那必可定,距塞漢王事大。”


    項羽眼含笑意,他知道亞父最擔心猶屬漢王,有時他覺得亞父太過小氣,太過斤斤計較,可他內心歡喜,有個如父一樣為自己王國擔憂之人,終究是件幸福事。


    項羽道,“寡人,留蕭公和吳公,正為此事。”


    範增那雙星目射出縷縷光華,眸光在二人身上輕輕掃過,“莫非大王已有策略,可與吳公有關?”


    項羽點點頭,眸光中閃現一絲殺機,那殺機令範增心中一悸,沒有怒吼,沒有揮動霸王槍,僅僅一個眼眸便令人心中一悸。


    範增道,“河南王申陽乃大王所封,又曾為張耳寵臣,大王有恩於趙,河南王必向楚,且三川乃天賜塞關之地,如東出必經三川、南陽二地。


    故河南王必拚死守衛其國,然三川曾為韓地,如今大王分韓立王,韓心卻未必肯為楚擊漢,此老臣所慮。”


    項羽亦道,“此亦為寡人所慮,關中分王時如不封韓,必生故王亂,然依舊未能避免……”


    言至於此,項羽的眼眸中又浮現縷縷怒意,範增接著道,“張良雖相韓,然心從漢王,如命韓王成就國距漢,其必與張良謀楚助漢,如漢、韓夾擊,河南王必不日便亡,如此楚之西扞蔽失矣。”


    項羽知道範增此言意在他,在告誡他勿令韓王成回國,然一直軟禁在楚必為天下故王憂,於是道,“韓王成已廢侯,其心必怨,寡人自不會令其歸國,既成已廢為侯,寡人欲另立韓王以距漢。”


    範增喜悅,“善!羽兒終以計權衡天下……”


    喜悅,範增真的為項羽開心,亦為自己開心,更為項梁寬心,至少項羽的成長已經可告慰項梁在天之靈。


    此言一出,鄭昌的目光灼熱,比初聞他將為王還開心,僅僅項羽賞識並不足以代表什麽,畢竟昔日項羽遊吳中時,鄭昌曾幫助過他們,以其恩為王者不足以令其目光灼熱。


    司馬欣曾有恩於項梁為塞王,曹咎因有恩於項梁而為大司馬,今鄭昌為王在群臣眼中恐多因項氏故。


    此刻見範增的反應,鄭昌欣喜亞父已經同意此計,隻聽範增繼續道,“既另立韓王,韓成不可留,當殺之。”


    項羽卻道,“無辜殺之,不降……”


    一襲青衣,幾縷思國之愁,在黑色甲士的圍衝下徹底消散。


    當時的韓成計劃與隨從逃走,去與張良安排好的人碰頭,可惜未曾走出,就被潮水般黑色甲士圍住。


    黑色的長矛如怪物的利牙一般向韓成咬過去。


    戈矛很鋒利,韓侯成亦無甲胄護身,鋒利的戈矛並沒有插進韓成的心髒。


    及時的停止,在項伯親自帶人趕路時及時阻止。


    項伯,又是項伯,執行者見到項伯臉色不悅,韓成見到拜謝道,“多謝項伯搭救之恩。”


    項伯則道,“切忌,無逃走之念,否則纏無法護韓侯周全,無須謝纏,纏不過受子房之托。”


    項伯走後,留下諸多甲士護衛韓成。


    安全,絕對的安全,韓成卻再無法逃走,至少不能悄無聲息的逃走。


    寧靜的宅院,林立的甲士,刺客無法進去,韓成卻可以出來,出得此處,項伯亦未無能為力。


    項伯終究是楚國之官,需聽從楚霸王項羽之令。


    楚王宮的一處偏殿,韓成坐馬車來到這裏,他本不願來,項羽之令他不得不從,又不知是否該從。


    隨從皆認為此乃殺機四伏的酒宴,托病不去,韓成恐項王怒,又有馬車來接,那架勢分明無論什麽樣皆要拉過去。


    酒宴香氣四溢,歌舞縈繞,然無一人在進餐,無一人在欣賞甜甜的歌喉,嫵媚的舞姿。


    酒,韓成沒有飲,甚至沒來及斷其酒爵,酒宴很熱鬧,但韓成一直覺得有一股殺意躲在身後,令人無法安坐。


    腳步聲響起,酒宴瞬間安靜下來,來的人不是項羽,韓成並不認識他。


    此人身材矮小,腳步聲卻很重,他走入宴席,目光時而銳利,時而迷蒙。


    然跟著他身後的韓成認識,是號稱楚國第一劍客的項羽從弟,得力幹將,如今又是項羽的侍中。


    項莊走其身後,韓成一眼認定此人在楚國這個政權中屬於中高層人物。


    走在項莊前麵的自然是即將封為韓王的鄭昌,他初入宴席時一片寂靜,片刻後便響起一陣的祝賀聲。


    “恭喜,恭喜,恭喜吳公……”


    “可喜可賀,昌兄,小弟願效犬馬之勞。”


    “末將願從吳公征戰。”


    ……


    一片賀喜聲讓韓成一頭霧水,聽諸將吏的話音乃號吳公之人的慶功喜宴,他這個落魄的韓侯為何坐在這裏?


    忽然一片祝賀聲中,有一道聲音直接令韓成渾身雞皮疙瘩。


    “賀喜吳公裂土封王……”


    封王?韓成徹底震驚,他為何會出現在一個封王之人的宴席中,這問題不言而喻,韓成禁不住打一個冷顫。


    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裏,除非有一種可能,一種韓成極不願接受的可能,他寧願去死,亦不願接受。


    韓成隨從見此情景,心中放鬆,對韓成道,“韓侯,此乃他人裂土封王喜宴,吾等討口喜酒便可離開。”


    韓成報以微笑,他忍不住輕輕咳嗽起來,忽聽項莊開口道,“諸將吏多已知曉,然莊須宣讀項王之命……”


    話音一落,整個酒宴再次安靜下來,項莊這才暗處詔書,緩緩開口,“項王詔書,特封吳公鄭昌為韓王,即日起調兵遣將,率軍略定韓地,以距漢王,此攻略賞罰一切皆有韓王定奪!”


    話音未落,站立的韓成直覺天旋地轉,差點摔倒,隨從眼疾手快,急忙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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