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硯沉冷目光掃玄楓一眼,沒有言語,卻有些冷嗖嗖的。


    玄楓抿著唇垂頭,不知究竟該說什麽才好了。


    “主子,時辰不早了,您是不是該歇息了?”


    “你很困?”北辰硯語調淡淡。


    “沒有。”玄楓立馬搖頭,陪著北辰硯繼續看那張宣紙。


    從薑玄祁牙牙學語,到後來進士及第,事無巨細。


    北辰硯不時會開口點評幾句,尤其是看見後麵那句:薑玄祁與林府大姑娘情意甚篤,二人實乃天作之合。


    “這句話,是你寫的?”北辰硯手指著宣紙。


    玄楓立時搖頭,“是暗衛寫的,宣紙上所記,都是皇城那邊的盡興流言。”


    “一人十軍棍。”


    玄楓,“……”


    關他什麽事情?


    “主子?”


    “所查不實,就是辦事不力。”北辰硯將宣紙反扣在桌案上,仿佛一眼都不願多看。


    “怎麽就所查不實了,二少夫人做了薑玄祁十幾年未婚妻子,二人怎麽可能沒有絲毫情意。”


    玄楓聲音壓的極低,可北辰硯還是聽著了,墨色的眸子泛著冷光。


    “歹竹出不了好筍,就他父親那貨色,兒子能好到哪去。”


    玄楓,“……”


    原來是看不慣宣紙上所記載,“可那皆是皇城中人的評價,您讓查的,同屬下們…無關啊。”


    北辰硯神色漠然,“查,是讓你們抽絲剝繭,將真相呈至我麵前,而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都聽信。”


    玄楓,“……”


    這要什麽真相?不就該是民眾的評價嗎?


    “主子,我們遠在青州,同皇城八竿子打不著,實難以分辨真假。”


    “那就是查而不實,罰你們不對嗎?”


    北辰硯神情冷淡,玄楓到喉頭的解釋又哽了回去,“對,是屬下們辦事不力,該罰。”


    再糾結下去,不定又加十軍棍,反正他是看明白了,主子今晚心情不好,不拿人撒撒氣是過不去了。


    “那薑玄祁…”


    北辰硯眯了眯眼睛,玄楓立時接口,“歹竹出不了好筍,此人絕不會如眾人評價那般光風霽月。”


    北辰硯點點頭,“那就繼續查。”


    玄楓臉立時垮了下來,看著北辰硯離開的背影,欲哭無淚。


    *


    夜色漆黑如墨,隻正屋還燃著一盞燭台,泛著幽幽光芒。


    北辰硯唇角一勾,輕手推門進屋,又見榻上女子翻了個身,“不是讓你不用等我嗎,怎麽不睡?”


    他褪了外袍走向床榻,那人卻半晌沒有回他,北辰硯蹙眉,雙手撐在床上往裏看去,那人兒竟正閉著眼睛酣睡。


    “……”


    那盞燭台不是特意予他留的嗎?


    北辰硯摸了摸鼻子,隻覺上麵落了厚厚一層灰塵,但好在無人知曉。


    林思棠被暗影罩著迷迷糊糊睜開眼,男子清雋五官映入眼簾,愣了片刻,“你回來了?”


    “嗯。”北辰硯坐直身子,“吵醒你了?”


    林思棠搖搖頭,“這麽晚了,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嗯。”


    林思棠明顯察覺他不太高興,“你餓不餓,我讓人做些宵夜?”


    “不用。”北辰硯褪了鞋襪上榻,“時辰不早了,歇息吧。”


    林思棠點了點頭,困得厲害,拉著錦被倒頭就睡。


    待女子呼吸沉穩,北辰硯閉著的眼睛睜開,偏頭看向了身側。


    隻是片刻,就又移開。


    都言燈下觀美人,美人如花麵,而他燈下觀背影,竟也能觀出番意境。


    次日,林思棠醒來時,那人照舊不在,甚至連人何時離開的她都沒有察覺。


    按規矩,她要去安壽堂晨昏定省。


    梳妝更衣之後,林思棠在奐月的陪同下來到了安壽堂。


    安壽堂裏一片安靜,連丫鬟走路都是輕手輕腳的。


    “二少夫人,您這是…?”凝香得到消息快步迎了出來。


    林思棠笑意盈盈,“我來向母妃請安。”


    凝香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笑開,“二少夫人辛苦,隻是…北王府中已經十數年都沒這個規矩了。”


    “沒…這個規矩?”林思棠唇角笑容微滯,不怎麽明白什麽意思。


    凝香解釋,“北王府人口少,以往世子爺,二公子常年在外,偶爾歸家數日,王妃怎舍得他們折騰,時日久了,就幹脆廢了請安的規矩,以至後來世子妃進門,也再沒有實興過。”


    “二少夫人自也是一樣,隻要偶爾來陪陪王妃就成,不用日日晨昏定省。”


    “如此好事,倒是王府公貴中的頭一遭。”林思棠低低呢喃。


    高門大戶,哪家規矩禮教不嚴格,尤其是在磋磨新婦上更為苛刻,而如北王府這般,實在是…聞所未聞。


    不過對她而言,實乃大好事。


    凝香朝屋中看了一眼,小聲道,“王妃還沒起呢,要不少夫人先去偏堂坐坐?”


    “不用了。”不用請安,那她還不麻溜回院子待著。


    “別萬一吵著了母妃就不好了,如此我就先回了。”


    凝香福了福身,“奴婢送少夫人。”


    從安壽堂出來,林思棠小臉還有些驚疑,實在是對北王府之開明,歎為觀止。


    若非她是被指婚,處處受束,如此神仙日子,可是做夢都難求。


    饒是如此,依舊讓她一整個上午都心情頗好。


    北辰硯回府時沒有見著林思棠,就問一旁的阿守,“二少夫人呢?”


    “奴才今日一直都跟著主子。”阿守笑嘻嘻的,意思是他怎麽會知曉。


    “廢物。”北辰硯一路的好心情蕩然無存,眉眼染上幾分暴躁。


    正要出門,奐月來報,“主子回來了,二少夫人被世子妃請去了梧桐苑。”


    北辰硯蹙了蹙眉,“什麽時辰去的?”


    “有一個時辰了。”


    北辰硯眸子微抬,看著奐月,奐月抿抿唇,立即道,“時辰不早了,奴婢去接少夫人回來。”


    北辰硯拽了拽領扣,回身坐在了圈椅中,阿守瞧著他臉色,忍不住撇了撇嘴。


    難怪馬廄老王頭娶個媳婦,餓的馬都吱哇亂叫了,瞅瞅他主子,就知曉都幹什麽去了。


    一個德行 !


    不,許主子還不如那老王頭呢,至少老王頭的婆娘每日都在老王頭做工的時候陪著老王頭,而少夫人……


    “歪著頭想什麽呢?”北辰硯冷不丁開口,阿守下意識答,“屬下再想老王頭的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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