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硯臉色沉暗,“還不去找。”


    奐月連忙應是,正要離開,就見林思棠帶著丫鬟進了院子。


    “這是怎麽了?”林思棠溫聲問。


    奐月抿抿唇,婉轉解釋,“二公子回來了,少夫人不在,奴婢正要去尋您呢。”


    林思棠抬眸看眼北辰硯,他臉色難看,此刻注視著她的視線帶著些許冷意。


    林思棠咬咬唇,盡量柔聲細語說,“屋中有些悶,我就去了院子外的湖邊轉了轉,沒走遠。”


    “我有沒有說過,不許你離開墨香居。”北辰硯語氣發沉。


    “我隻是…去湖邊吹吹風,並沒有去其他地方。”


    “墨香居的風不夠你吹?用不用我讓人搬來梯子,讓你上屋頂上使勁兒吹?”


    林思棠麵皮抽搐,垂下了頭,“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北辰硯輕哼一聲,“那還不回房。”


    林思棠悶悶的應了一聲,抬步上了台階回屋,乖巧的北辰硯眉頭直皺,這女人,今日又憋了什麽壞心思不成?


    “少夫人今日可有什麽異常?”他將奐月叫遠了一些詢問。


    奐月搖了搖頭,“白日裏世子妃來了一趟,其他什麽都沒有。”


    北辰硯蹙眉,“世子妃都同她說了什麽?”


    奐月想了想,“都是一些勸慰的話,讓少夫人不要生氣,說…此事確實是主子您行事荒唐此類,後來柳夫人來拜訪,世子妃就回去了。”


    “嗯。”北辰硯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是大嫂對她說了什麽。


    “以後寸步不離跟著少夫人,我回府時,她必須要在墨香居。”


    “……是。”奐月福身應下。


    北辰硯這才滿意離開。


    林思棠心神依舊有些恍惚,坐在桌案前發呆,就聽身後有腳步聲走來,她回頭看一眼,片刻後,臉上浮上了笑容。


    “晚上想吃什麽,我讓知書去吩咐廚房。”


    北辰硯看著她的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竟有種毛骨悚然之感,“你又想幹什麽?”


    林思棠一怔,“什麽?”


    “你不向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這會兒子如此柔聲細語,是心裏又了存什麽心思?”


    北辰硯在她對麵坐下,臉色不虞,“說吧,又有什麽目的?或是又想出了什麽新招數想害我?”


    “……”


    林思棠笑容僵住。


    北辰硯輕哼,“被我看穿說不出口了?”


    林思棠抿住唇,沉著臉別開頭,懶的搭理他。


    有些人就不能給他好臉色,對他好,說你別有居心,老天可鑒,她是感激他相護之情,不想二人再如此冷戰下去。


    北辰硯嗤笑,“一言不合就甩臉子,林思棠,你…”


    “北辰硯!”林思棠聲音拔高些許,打斷了他的話。


    “你能否不要草木皆兵,胡亂揣測,我在你心裏,就是那等滿腹詭計的惡毒女子?”


    北辰硯怔了怔,臉色有些不好,“連夫君都要殺,難道你不是?”


    “……”


    “林思棠,你膽氣壯了,竟如此跟我說話!”


    林思棠的火就窩在心口,直往上竄,馬上就要壓製不住,她此刻想掀桌子,想衝北辰硯發火,想與他理論。


    可…方才小花園的事情,又倏然浮現在眼前,瞬間潑滅了她的濃濃怒火。


    北辰硯見她氣的通紅的小臉別開,怒瞪著他的秀眸也緩緩斂起,心中竟升起些許不安,“你…怎麽了?”


    “沒什麽。”林思棠鬆開緊攥的帕子,低聲說,“我隻是覺得你有句話說的很在理。”


    “什麽話?”


    “既然我們做了夫妻,那就要好好過這一輩子。”林思棠抬眸看他,眼中都是認真。


    北辰硯沉默,看著她久久不語。


    “我不想再與你如此針鋒相對下去,北辰硯,我們可否予對方些許信任,好好將日子過下去,何必非要互相折磨,惡語相向呢?”


    北辰硯定定看著林思棠,胸口仿佛有一灘湖水,正來回翻滾擊打著他心口,時而輕柔,時而粗暴。


    “隻怕覺得折磨的人,隻有你自己。”


    此話,似嘲似諷,又帶著絲絲不甘。


    “我再最後問你一次。”北辰硯墨眸緊鎖著林思棠,“你確定要與我好好過日子,你心裏當真放下了薑玄祁?”


    這是他最後一次,最後一次再相信她。


    “不論你問多少遍,我都從未想過能離開北王府,至於薑玄祁,不管當初還是如今,除卻了那紙婚約,他於我,什麽都不是。”


    二人四目相對,屋中氣氛有些凝滯。


    良久,北辰硯才倏地一笑,“沒想過能離開北王府,是因為你知曉你走不了,而並非是不想。”


    此話,林思棠不予反駁,因為確實如此,“若是可以選擇,哪個青蔥年華的女子會願意搭上一生,成為你們的政務博弈。”


    “可我從未覺得娶你,是搭上了一生。”北辰硯這話說的聲音極小,林思棠都沒能聽的真切。


    “你說什麽?”


    “我說,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若再有下次,我真的會殺了你。”


    林思棠一笑,“好,不過我也有一點要提醒你。”


    “說。”


    “看好了你的北王府,莫再讓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又傳信進來,免的到時什麽屎盆子都扣我頭上,有口說不清。”林思棠語氣不好。


    隻要牽扯那些破事,北辰硯都歸咎於她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罪責,狗皮膏藥一樣粘在她身上,甩都甩不掉。


    “你放心,從今往後,任何人的手,都伸不進我們的墨香居。”


    我們~林思棠扯唇一笑,此般日子,倒也是不錯的!


    北辰硯,確實是一個有擔當,值得托付一生的男子,情情愛愛於她太過縹緲,畢竟過日子,全靠良心與教養,北王府的教養,就很好。


    林思棠以為,他護她,是因為她是他的妻子,卻不知,若非她是他的妻子,早在來青州的路上,她怕是已成為青州地界的一縷亡魂。


    “少夫人,該用晚飯了。”知書叩了叩門提醒。


    林思棠看向北辰硯,“你可有什麽想吃的,我讓廚房加上。”


    北辰硯壓著上揚的嘴角,“都好,就平素你愛吃的那些就成。”


    林思棠點頭笑笑,“那我們吃飯吧。”


    北辰硯應了一聲,朝林思棠伸出手,林思棠微怔,他說,“扶我。”


    “……又不是七老八十。”林思棠小聲嘟囔,卻還是伸手握住他的手一同去了外間。


    知書看著二人牽著手出來,先是愣了愣,轉瞬化開了開心,快速擺好碗筷就退了出去。


    二人淨了手坐下,北辰硯看著桌上飯菜,基本都是偏甜口的,勉強幾道不甜的,看著就十分辛辣。


    “怎麽,可是不合你胃口?”


    北辰硯按按眉心,“沒有,吃飯吧。”


    甜也好,辣也好,不想以後孤零零在書房用飯,就必須要合胃口。


    隻是他極少吃甜,尤其是這等甜得發膩的菜色。


    林思棠見他就夾了幾筷子辛辣些的菜,就知他不愛甜食。


    “公子。”阿守叩了叩門,“有要事。”


    北辰硯放下筷子,對林思棠說,“你先吃,不用等我。”


    “好。”林思棠點頭。


    北辰硯起身出去,阿守不知說了什麽,二人就快速往書房的方向去了。


    “知書。”林思棠輕喚一聲。


    知書快步進屋,“姑娘。”


    “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口味清淡些的菜色,送去書房。”


    知書往桌上瞟了一眼,應聲去了。


    林思棠吃了幾口也放下了筷子,想著若是能一直如此平平淡淡,相安無事的過下去,也算不錯。


    前提是,薑玄祁別再出什麽幺蛾子連累她,想到此,她竟有些期待北辰硯趕緊抓住他,抹了脖子才好。


    *書房中,北辰硯看著手中帖子,麵色不虞,“就一張破帖子,算什麽要事,也值當你擾我用飯。”


    阿守,“……”


    “主子,此人自稱是那批私鹽的主家,明日午時在明月樓求見主子。”


    北辰硯冷冷的目光掃向阿守,“他說是就是,你腦子被門擠了?”


    “……屬下當然知曉他是假的,應是薑家見提不走貨想的對策,可事關重大,屬下隻得先行稟報主子,拿個主意。”


    北辰硯冷哼,眸中逐漸陰沉,“看來薑玄祁當真逃出去了。”


    否則嫡長子生死不明,薑家也不敢如此張三李代。


    阿守自然也想到了,默默為玄翼等人捏了一把冷汗,主子對薑玄祁可謂是恨之入骨,如此弄死他的大好機會竟白白錯失了。


    “那明日主子去不去?”


    “為何不去,當然要看看薑家究竟在耍什麽把戲。”北辰硯冷笑一聲,將帖子扔在了書案上。


    “那屬下讓玄楓安排人,確保主子安全。”


    “不用。”北辰硯走到書案後懶懶坐下,“一個抵罪的替死鬼,掀不起什麽浪花,最多誘之以利。”


    他倒要看看,薑家還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阿守點頭,又說,“今日王爺那邊又來信了,要主子先行準備著糧草,度過此次難關。”


    北辰硯蹙眉,“先前送去的糧草這麽快就沒了?”


    阿守歎氣,“前些日子南齊有不少流民入了我們北涼邊境,王爺一向仁慈,見不得餓殍遍野,救濟了不少孩童婦孺,本可以支撐兩月的糧草,一個月就沒了。”


    兩國之爭,不殃及百姓,這是身為將軍最基本的素養。


    北王可以與南齊大軍殺個頭破血流,卻做不到眼睜睜看著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婦孺被活生生餓死眼前。


    “此事可有上報朝廷?”


    阿守搖了搖頭,臉上浮著一抹嘲諷,“那些龜孫子隻會安圖享樂,怎會顧及那些流民生死,報了也是白報,不定還會責怪王爺多管閑事,冠上個浪費軍餉之罪。”


    或是再有暗中搗鬼,不定又會說北王同南齊勾結,才會接濟南齊子民。


    北辰硯聞言卻是勾唇一笑,“沒報正好。”


    他起身將衣袖撩起,阿守立即十分有眼色的上前磨墨。


    龍飛鳳舞的字跡躍然紙上,阿守看的瞠目結舌,“主子,您讓王爺放流民進城?若是造成動亂,皇城那邊定會問責的。”


    北辰硯收了筆,將墨跡遞給阿守吹幹,“流民一進城,立即讓人快馬加鞭上報朝廷,將士們沒有糧餉吃不飽飯,消極懶散,有怨也是情理之中。”


    戰事不殃及百姓,此乃國之氣節,皇帝不可能公然下令斬殺流民,毀他自己聲譽。


    阿守眼睛發亮,“如此甚好,南齊流民不少,皇帝一日不發軍餉,就隔三差五放一批流民入城,所經地方官員收拾不住,必然會接連上奏,殃及的人越多,於咱們就越有利。”


    北辰硯點頭,“軍規不可屠殺百姓,邊境將士饑飽都成問題,自然解決不了那些流民,那就隻能讓朝廷想辦法了。”


    阿守輕哼,“以往若有流民,都是主子與世子爺安置,不知給皇城解決了多少麻煩,可那些人卻反戈一擊,今年就讓他們自己頭疼去吧。”


    “就是…皇上會不會怪罪王爺放流民進城?”


    北辰硯冷笑,“法不責眾,是萬千將士不願將糧食分給流民,與父王何幹。”


    最多也就是個禦下不嚴,無傷大雅。


    那些狗東西,隻要不觸及他們自身利益,都隻會事不關己,如今他倒要看看,那些被流民所擾的地方官員動是不動。


    “鼓動一些人,讓他們去皇城,皇城富庶,遍地都是官員商賈,是北涼銀子最多的地方了。”


    阿守咧了咧嘴,“是。”最好那些流民都湧去皇城,讓那些狗官還整日閑著沒事幹,就隻會盯著北王府挑刺刁難。


    南齊北涼雖已停戰,但小摩擦卻從不間斷,然南齊君王不算仁君,對那些被戰火殃及的百姓不聞不問,以至一年來,流民不斷,隻是以往都是他們自己解決,從沒有上報朝廷而已。


    可南齊國君不仁是他的事,北涼卻不能殺人子民,否則就是給了把柄予南齊,剛停歇的戰火又要升起。


    *“公子。”書房門被叩響,阿守皺了皺眉,“好像是少夫人身邊的知書。”


    北辰硯瞥他一眼,“我不聾,讓她進來。”


    “……”阿守看眼主子那壓不住的嘴角,回過身直撇嘴,“失算了。”


    高看主子了,原想著要氣上十天半月才會好,不想才這麽幾日就被哄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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