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剛巧從屋中出來,遠遠瞧見阿守跑來,立即合上了房門,冷著臉將人堵住,“什麽事,直接與我說吧,我家姑娘還睡著呢。”


    阿守探頭往正屋看,一臉焦急,“我家公子傷重,你快讓少夫人去看看吧,再晚些怕要出事了。”


    “傷重去請大夫啊,找我家姑娘有什麽用。”知秋音調都拔高了不少,姑爺至少還有大夫請,她家姑娘呢,全靠硬撐,至今還起不來床呢,


    阿守肅了臉,“你這丫鬟怎麽說話呢,少夫人同我家公子是夫妻,妻子關心丈夫不是理所應當嗎,我家公子都躺床上起不來了。”


    “我家姑娘就起的來了?”知秋瞪著眼,一副恨不能撕碎了阿守的架勢,“你趕緊走,我家姑娘這幾日都不想看見你們。”


    “你說了不算,我今日一定要見著少夫人不可。”阿守圓圓的臉一沉,繞過知秋就往裏走。


    “你不許去。”


    二人你來我往在遊廊拉扯了起來,阿守氣的臉都紅了,“潑婦,你放手。”


    怪不得他英明神武的主子都被氣的頭疼而沒有法子,女人簡直就是最不講理的生物。


    “你罵誰潑婦呢。”知秋直喘粗氣,使勁兒拽著阿守的衣袖不撒手。


    “你們幹什麽,少夫人還睡著呢,別又被你們吵醒了。”奐月鎖著眉從屋中出來,瞧見阿守眼睛都亮了亮。


    “阿守,公子呢?”


    阿守臉色十分不好,“公子昨夜傷勢複發,如今剛睡下不久,我來尋少夫人去看看他。”


    “我家姑娘也傷重,怎不是姑爺來看我家姑娘。”


    阿守氣結,“你胡攪蠻纏…”


    他正要在說些解氣的狠話,奐月臉色一變,忙快步過去捂住了他的嘴,轉頭對知秋說,“你別與他一般見識,許是大早上剛睡醒,起床氣有些重,我同他說就是。”


    知秋哼了哼,“不許讓他打擾我家姑娘休息!”


    奐月立即點頭,拉著阿守就往院子角落走去。


    “奐月,你別拉我,公子昨夜被氣的傷勢複發,血流了不知多少,如今還在床上躺著呢,我必須要見著少夫人,讓她去探望探望公子。”


    “少夫人去不了。”奐月一把甩開阿守,語氣也不怎麽好,“少夫人得知公子受傷,昨日頂著大雨去了營地,回來時腳底都磨破了,手臂身上都是傷,昨夜更是發了高熱,如今還沒好呢。”


    阿守都愣了,眼睛瞪的很大,“你說什麽?少夫人昨日去了營地?”


    “你不知?”奐月很是驚訝,“那公子呢,公子也不知?”


    阿守臉有些白,搖了搖頭,埋怨道,“那你怎麽不早說!”


    “我哪知主子們發生了什麽,昨夜我本是想尋公子說來著,可少夫人又發了高熱,身邊離不得人,就沒機會去尋公子。”


    “哎呀,誤會大發了。”阿守倏然想起了昨日主子在營地門口讓他問有沒有人來過,該不會士兵口中那兩個叫花子就是少夫人吧,那當時…


    “方才不是我拉你出來,知秋,知書那兩個丫頭這兩日火氣可大著呢,非撕了你不可。”


    奐月皺眉說著,阿守倏然擺了擺手,撂下她就往回跑。


    他火急火燎的推開書房門,北辰硯正靠著軟枕,聽玄楓稟報查探內奸一事。


    “如今已經確定是王爺身邊的張副將了,隻是他在軍中威望頗高,下頭的人也對他忠心耿耿,想不起兵戈的控製他,得費一番功夫。”


    北辰硯眸中全是厲色,“盯緊了他家眷,張言兒的宴會前,不許其離開青州半步,隻要張府在,咱們就捏著他命脈。”


    “是。”


    說完了正事,北辰硯抬眸瞥眼一側抓耳撓腮的阿守,眼睛半眯,帶著審視,“大清早的,做什麽去了?”


    阿守立即上前擠開玄楓,“主子,出事了,少夫人…”


    北辰硯立即坐直了身子,“她怎麽了?”


    “奐月說,昨日…昨日少夫人冒雨去了營地,回來時渾身都是傷,昨夜還發了高熱,屬下猜測…”


    阿守話沒說完,就覺眼前身影一閃,北辰硯已快步出了書房。


    “主子,您當心身上的傷。”他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遊廊上,阿守念念叨叨,將奐月的話添油加醋的重複了一遍,他每說一句,北辰硯臉色就沉上一分,薄唇緊緊抿著。


    “定是主子昨日同言兒姑娘相攜下馬車被少夫人瞧見了,少夫人生氣,就直接回了王府。”


    北辰硯聞言腳步倏然頓住,冷颼颼的視線盯著阿守,“什麽相攜,若是不會說話,就把嘴巴縫上,待會兒敢胡言亂語,爺剝了你皮。”


    阿守一哽,心都懸到了嗓子眼,“是,屬下一定閉緊嘴。”


    “公子。”奐月就守在正屋門口,瞧見北辰硯來十分欣喜。


    北辰硯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手臂抬起用力一撞,哐當一聲,門栓應聲而斷,都驚呆了奐月,阿守。


    他抬步進去,一眼瞧見桌案上扔著成堆的帶血紗布,深邃的眸子沉暗下去,深不見底。


    知書,知秋被如此變故嚇白了臉,齊齊擋在林思棠身前,“二公子,少夫人還傷重著,您要做什麽?”


    “出去。”北辰硯眉宇都是冷色。


    兩個丫鬟被如此淩厲攝人的北辰硯嚇得腿直發軟,卻依舊護著林思棠沒有動。


    北辰硯一步步逼近床榻,每一步都如踩在兩個丫鬟的心尖上。


    “知書,知秋,你們退下。”林思棠沙啞的聲音突然命令道。


    “姑娘。”


    “退下。”強硬的命令夾雜著幾句輕咳,她拽著錦被坐起身子,冷淡的看著那逐漸靠近的頎長身影。


    知書,知秋二人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二公子氣勢洶洶的,是我哪裏又得罪了你嗎?”林思棠語氣淡的發冷。


    北辰硯頓住腳步,凝視著那張白的近乎瑩透的小臉,她一直都是如此,高興時喚夫君,不高興時就是二公子。


    “你昨日去了營地?”


    她一怔,轉瞬麵上浮上難堪,“你是來看我笑話,嘲笑我自作多情,有多狼狽的嗎?”


    北辰硯擰了擰眉,倏然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將人撈起抱坐在了自己腿上。


    “你做什麽?”她大驚,卻被他摁著動彈不得。


    北辰硯在她身上掃視了一圈,最終視線定在她被白布包裹的手臂與腳上,“怎麽傷的?”


    她別開臉,沉默。


    “昨日你帶了知書出府吧,要不要我讓人對她嚴刑拷打一番?”


    “北辰硯!”林思棠怒瞪著他,最終在北辰硯強硬的視線中敗下陣來。


    “雨勢太大,馬車軲轆陷入了泥坑中,我徒步走去的營地。”


    北辰硯眸中刹那掀起波濤暗流,緊鎖著她的眉眼,仿似想將人吞噬其中。


    “是大嫂說,你重傷昏迷,性命垂危,我才…”


    不等她嘴硬說完,北辰硯就已俯下身覆上她幹裂發白的小嘴。


    “思棠~”


    他心湖如被扔入了巨石,泛起驚濤駭浪,欣喜,愉悅,灼燒掉了他所有克製,隻恨不能將懷中人融入骨血。


    “嘶…疼、”她發出呼痛聲,他才倏然回神,鬆開了禁錮她的手臂。


    “哪裏疼,是不是手臂,我看看。”他握著她手臂,就要解開白布看她的傷口。


    “我剛上了藥,別動。”林思棠拂開他的手,麵上帶著不自然的僵硬。


    這個狗男人,也不知又發什麽瘋。


    “思棠…”他柔柔喚著她,往她頸間靠,那眼神,深情的能滴下水來。


    “怎麽,桃花賞完了,就又想來哄騙我了?”提及此,林思棠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用力推開北辰硯,“你放開我,滾回你書房去。”


    生平第一次,有人讓他滾。


    可他卻絲毫不以為意,擁著她的手臂沒有半絲鬆動,“什麽桃花?我何時去賞桃花了?”


    她冷笑,“營地士兵哪個不知你同小夫人去了後山賞桃花,你倒是會裝腔作勢。”


    北辰硯聞言愣了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咬牙切齒的問,“哪個胡言亂語的?爺非拔了他舌頭。”


    她不語,冷哼一聲別開頭,窗外人影躥動,應是知書幾人不放心守在那。


    無風不起浪,若非他們舉止不妥,士兵又怎會喚張言兒小夫人。


    “思棠…”


    “你別那麽叫我。”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著臉說,“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昨日見著你們如此恩愛和諧,不忍打擾罷了。”


    “若隻是不忍打擾,那你為何給我臉色看?”他將她身子扶正,強迫她小臉對著他。


    “……”


    她氣呼呼的瞪他,“我何時給你臉色看了。”


    “昨日,我叫你,你都不搭理我,跑的跟狗攆你似的。”


    “就是有狗在攆我。”林思棠唇瓣浮著譏嘲的笑。


    “……”


    他臉色有些黑,就隻顧哄她開心了,都口不擇言了。


    林思棠見他吃癟,陰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北辰硯覺得似乎也沒有白挨罵,他將頭抵在她脖頸間,每說一句話呼出的熱氣癢的林思棠耳廓都酥麻。


    “昨日在母妃的安壽堂,我從你進門就一直盯著你,可你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我。”


    林思棠心不受控製的跳了跳,卻冷嘲道,“你小夫人不是在那嗎,你看我做什麽。”


    話音剛落,脖頸上就傳來隱隱痛意,北辰硯微涼的薄唇咬在她肌膚上,林思棠如被下了麻藥般,從腳到頭都酥麻不已。


    “你…你是狗嗎?”


    北辰硯鬆開嘴,在她頸子上蹭了蹭,啞聲威脅,“你再說,我還咬你。”


    “無恥。”她冷哼一聲,不言語了。


    他擁著她,卻是好一陣兒廝磨,磨的林思棠麵皮火燒一般,推不開又趕不走,隻能拿眼睛狠狠瞪著他。


    “昨日黃河郡退兵,我同李老郡王在後山談判,我身上有傷,恐對方狡詐,設有埋伏,張言兒才會隨側,若我早知會讓你瞧見,以致你我誤會至此,我絕不會讓她跟著。”


    她聞言皺了皺眉,似有些半信半疑,卻還是嘴硬道,“你帶誰不帶誰與我何幹,我去隻是確定你死沒死,我好早做打算改嫁而已。”


    放在之前北辰硯定要被這幾句話氣炸了肺,可現在聽著卻不那麽刺耳了,“我不信,若你不在意,依你的性子,又怎會冒著雨徒步去尋我。”


    他垂頭在她唇上再次廝磨,聲音啞的不像話,“思棠,我們都不嘴硬了,不鬧了好不好。”


    她心尖倏然一顫,似有一股熱流緩緩注入心底,在胸腔徘徊流淌,酥麻又有些上頭,仿若喝了壺熱酒,令人控製不住的發暈。


    正此時窗外卻響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公子。”


    北辰硯冷颼颼的視線射了過去,隔著雕花木窗,阿守都冷的一個哆嗦,他手朝外指了指,“言兒…姑娘來了,說是探望您的傷勢。”


    林思棠剛鬆軟的麵色又冷了下來,“你的小夫人來了,還不放開我。”


    北辰硯不語,手臂又收緊了幾分,語氣卻冷的結冰,“我有少夫人照看著,傷勢無礙,讓她不必操閑心,安心準備宴會才是正事。”


    “可…言兒姑娘拿來了軍中劉先生配製的金瘡藥,對您的傷口恢複極為有效。”


    若是就此將人趕走,豈不是浪費了那麽好的藥,可把藥留下,將人趕走,又仿佛有些不厚道。


    阿守垂頭攪著手指頭,很是犯難。


    “出去見見她吧。”林思棠這話不帶一絲陰陽怪氣,極為認真。


    北辰硯不語,眼神定在林思棠被白布包裹住的腳上,半晌鬆開手臂將她放回了床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院子裏,張言兒一會兒撫撫戴著流蘇的發髻,一會兒理理桃紅色衣裙,撲著厚厚脂粉的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笑容。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抬起頭,見北辰硯從正屋出來,一身墨藍色華服衣領鬆散,帶著明顯的褶皺,顯然是剛剛受過不小的蹂躪,笑容立時滯在了臉上。


    北辰硯看見她卻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阿守說,你手中有劉先生秘製的金瘡藥?”


    張言兒恍然回神,黯然的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的嫉妒,“回來時去求了一瓶應急,你的傷勢不輕,我特意給你送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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