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路是濱海的老商業街,也是知名景點之一。每到假期,總能吸引很多遊客和顧客。


    下午兩點,薑哲在朝陽路的一處開放的平台上,支開畫架。


    昨天,他完成兩幅靜物畫之後,想繼續準備作品,便跑出來寫生。在濱海幾個知名老街畫過幾幅街景後,來到了朝陽路。


    東西向的街道,兩旁有不同時期,不同風格的建築。


    因為薑哲站立的平台較高,從他的位置向東看去。大部分兩層或三層的老建築,位於他的腳下。


    在俯視角度下,兩排老式建築的屋頂,逐漸向遠處延伸,綠樹、行人、車輛點綴其中,一派繁華都市景象。


    曾經有很多畫家,以類似角度去描繪都市街景,薑哲也打算做一次嚐試。


    他調整好位置,開始用鉛筆在一張四開水彩紙上起稿。


    外出寫生,需要把控整體美感和細節的平衡問題。


    他邊起稿邊考慮這幅畫的色調以及如何增減細節,表現出街景的美。


    薑哲用鉛筆畫出遠,中,近景三個層次後,就從天空的藍色開始一層層的鋪色。


    板刷蘸著顏料,在紙上揮灑。紙麵上除了幾塊留白,其餘部分都被水與顏料覆蓋。


    他看到很多顏色衝出鉛筆線,也沒急著糾正,打算到合適的時候再來調整。


    天空,建築,路麵,綠樹等大塊麵的顏色,隨著刻畫,逐漸顯現。


    薑哲邊畫邊讓畫麵保持濕潤,方便隨時調整。


    他畫好預想的幾層顏色,就開始刻畫暗部和光影,同時也將建築以及綠植的一些細節一並畫出來。


    在刻畫過程中,他小心的控製景物的輪廓和明暗交界,通過虛實突出遠近層次不同。湛藍的天空與潔白的雲層舒朗淡然,與老街的熙熙攘攘,形成鮮明對比越發突出城市的煙火氣。


    薑哲略做停頓,思考如何收拾畫麵。他看看時間從開始到現在,僅過了40分鍾。


    他拿著刮板,將部分顏料掛掉,露出底色,形成淺色的線與麵,讓一些建築的形象更加鮮明,然後,調整色彩,避免一部分色彩過於突出。


    獲得油畫直接畫法中級技能之後,他對於色彩的理解有了很大提升。由直觀、感性,慢慢上升到理性認識。


    例如,他可以在現實中景物中,找出豐富的色彩,但把景物搬入畫麵,就要考慮改變和增減的問題。


    十幾分鍾後,這幅作品已經接近完成。就在薑哲收拾細節時,天空烏雲聚集,遮擋住了陽光。


    天氣預報上沒說今天有雨,可是看這架勢,明顯是要下雨了。


    薑哲想趁著有感覺的時候,畫好這幅畫,就沒有挪動地方。


    微風起,帶來了濕潤的氣息。


    薑哲終於畫完。因為畫麵還沒幹透,他快速收拾,搬起工具,來到平台可以避雨的棚子下。


    他等待畫麵幹燥的時候,有雨點落下來。


    平台有通道,通向老街。通道有頂,可以避雨。隨著雨越下越大,通道出口聚集了很多避雨的人。


    薑哲沒帶傘,打算等雨停再走。


    平台上的棚子可以避雨,也沒人打擾。他索性拿出折迭凳子,坐下來,邊畫速寫邊等雨停。


    雨淅淅瀝瀝,空氣濕潤,帶有泥土的腥味。


    在雨中奔跑的人,以及躲在街邊避雨的人群,都是薑哲描繪的素材。


    “這裏好,光線好,還能避雨。”


    “就在這裏吧。”


    薑哲畫的入神,聽到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回頭看去,三個年齡不小的男子,拿著馬紮和棋盤,來到通道與棚子的入口。


    三人坐下,擺開棋盤,不管不顧的開始下棋。


    “吃~”~乓~砰~


    平台能避雨的棚子不小,薑哲距離下棋的人有十幾米,但是,還是覺得噪音有些刺耳。


    看看這三位老男人,頭也不抬的模樣,算了。


    他聽著雨水落在棚子上的聲音,努力屏蔽幹擾。


    可是,下棋的人砸棋子的力量越來越大。


    薑哲沒辦法,轉身看著三個下棋的人。既然不能避免噪音,就用你們當模特。


    兩個對弈的人,一個禿頂,一個很胖。觀棋的人略微年輕,但也滿臉褶子了。


    薑哲觀察一番,覺得三個人聚精會神的模樣和動作各有特點,也非常有趣,便將其畫到速寫本上,重點描繪三人的神態。


    他連續畫出幾幅速寫,畫的有些膩了,雨還是沒停,就沿著棚子邊緣走動,看看街上的情況。


    老街的上,偶爾有打著傘的行人路過,因為光線昏暗,建築內的燈與部分路燈已經打開。許多的燈光倒映在路麵的水窪上,有流動的效果。


    薑哲看到這一幕,突然來了靈感。


    天空因為烏雲聚集,變得昏暗。老街兩邊店鋪的燈光,與路麵的反光,成了景物中明亮的色彩,這些色調中帶著一種特殊的微妙變化。


    他再次支開畫架,從另一個角度去觀察老街。


    想好大概效果,就用鉛筆起稿。


    依舊是俯視,但視角比上一幅畫略低。他讓道路兩邊的建築,和近處的路麵占據主體中景,延伸向遠處的建築,消失在畫麵的上部邊緣。近景表現道路。


    薑哲看看鉛筆稿無誤,就用重色從建築頂部和烏雲的開始,一層層鋪色。


    顏色蓋住建築的細節,他也沒有停筆休整。


    不遠處,三個老男人輪流下棋。


    一臉褶子的男子,被替換下來,抬頭看向薑哲的畫麵,嗤笑一聲,低頭繼續觀棋。


    薑哲專心致誌的鋪色,等色彩達到預計效果,就用筆杆一端和刮板,在較深的顏色上,刮出一些較亮的線和塊麵。


    因為顏色層的迭加,刮板不會直接刮出紙的顏色,而是刮出略淺一點的顏色,恰好符合造型需要。這種色彩變化效果,有時比留白和刻意的塗色更為自然。


    這幅畫另一處關鍵,就是濕潤路麵的倒影。因為部分地方有積水,所以,部分路麵需要有水麵的效果。


    薑哲通過刮的技法,在路麵部分刮出建築和天空的倒映,然後,開始點綴燈光的顏色。


    因為一些重色的襯托,燈光的顏色出現,就成了整幅畫中非常亮的色彩。


    燈光有亮有暗,慢慢向遠處延伸,變得模糊,直至消失。路麵倒映的燈光,增加了絢爛夢幻的效果。


    薑哲看到整體效果已經呈現,開始小心收拾。


    此時,從通道跑上來一個撐著傘的女子。她看到滿臉褶子的老男人,走過去說道:“李叔,我媽讓我來給你送傘。”


    老男人抬頭看了一眼:“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我媽猜你可能在這附近。”


    “把傘給我,你趕緊回去吧。”


    女孩見他不願意回去,就把傘遞給他。


    兩個正在下棋的人,知道棋友再婚的事,還聽說女方帶著孩子。雖然女孩兒生的漂亮,不過,對於閱曆豐富的人來說,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事不該問。所以,也僅僅是看了一眼,就繼續下棋。


    女孩上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在平台上有人畫畫。剛才隻顧找人送傘,沒有仔細看。此時無事,便湊過去多看兩眼。


    這一看,頓時被畫麵吸引。


    老街的建築逐漸向雨中延伸,變得朦朧,路麵倒映著天空的顏色。燈光與水麵倒映,形成特殊的光影,有朦朧虛幻的美感。


    女孩默默讚歎,突然不想離開。


    她看著薑哲完善畫麵,也注意到他使用的高檔畫具,功能齊全的畫架,進口的固體顏料和水彩畫紙,搪瓷調色盤,不同型號的水彩畫筆。這都是自己喜歡,又用不起的東西。


    她從側後方觀察,覺得作畫之人的背影有些眼熟。再湊近一點,從側麵觀察,立刻發現,自己認識畫畫的人。


    薑哲注意到,有人湊到側麵。他側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個漂亮的女生。


    他停止作畫,看著女生,思索片刻,問道:“你是濱海藝術學院的國畫專業的蘭馨?”


    女生原本的好奇和羨慕,在認出薑哲之後,頓時消失。她平靜的說道:“是我。你是油畫專業的薑哲吧?”


    薑哲沒想到,會在這裏會碰到的蘭馨。


    兩人有競爭關係。


    他從對方的話語中,能感覺出對方的警惕。


    薑哲通過作品留校,拿到獎勵,已經放下這件事。即便未來還有競爭,也不必劍拔弩張。


    他笑著對蘭馨說道:“真是太巧了。很高興見到你,我叫薑哲。”他刻意加重名字的發音,然後重新開始調整畫麵。


    蘭馨語氣輕鬆的回應:“伱這張畫的紙挺好,有幾塊顏色有點髒了。”


    聽到對方故意挑毛病,薑哲也不氣惱:“謝謝提醒。”


    他用畫筆在一處暗部略做點染。幾筆顏色,讓原本有些暗沉的色彩,有了層次和變化。既有下雨的濕潤感,也能透過朦朧的雨簾,感覺到物像輪廓。


    蘭馨看到薑哲的精湛技巧,頓時不想再看。“再見”


    薑哲也禮貌的回應。


    蘭馨走向通道,路過下棋的人。“李叔,我回去了。”


    “哎,那個人你認識。”男人問道。


    “認識,我們學校的學生。”蘭馨沿著通道離開。


    三個下棋的老男人,一起看向薑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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