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董爺爺在世,修了個磚瓦結構的兩層小樓。董奶奶在自家樓上,看著媳婦和穆朔夫妻,三人在那晾著衣物:冬日的衣物本就厚重,加之清洗過後,兩姐妹一人一頭,反著擰水。


    穆朔幫著將其搭到兩樹間的繩上,可好似想白費他們的辛苦,衣物拚命的往下墜,穆朔又趕緊用旁邊的叉棍,將其吃力的支拎起來!


    等著三人將活計收尾了,董奶奶才慢慢走下樓來,簡單的問過話,也沒有多少笑臉,就吩咐媳婦去給牲畜煮食,隻字不提中午用飯之事!


    穆朔夫婦怎會不明白董奶奶的不快,年節之時,自己上門卻兩手空空,哪家主人能歡喜!可家裏還有十口人,張著嘴要吃飯……


    文家呢?書香門第,穆大姑父是教高中的老師,文爺爺文奶奶也是知識分子,對這新媳婦有些挑剔。故而寧大姑雖在單位,不僅不能補貼家裏,還少不了自己去接濟!


    而穆二叔要結婚,穆三叔要考證,之前為了這些瑣碎事,穆奶奶竟然將穆二姑姑嫁去了千裏之外,一個年長她十餘歲的家暴男,更像是收了高額彩禮被賣了。早幾年,穆二姑實在受不住痛,逃回了老家,穆朔本想護著自家妹妹,結果又讓穆奶奶請人送了回去,因為穆樺夫妻忙著處理這事,穆樺錯過了報名時間,上學也就晚了一年……


    故而穆朔這個長子,活得狼狽又窩囊,這年節的禮物,又怎麽敵得過自己的囊中羞澀呢?看著兩姐妹去了廚房忙活,他也主動請纓去幫著放牛羊上山吃草,再將鴨群鵝群趕到水田裏覓食……


    董奶奶對這穆家夫婦,實在是不待見,聯想誰看著多年的表兄妹,突然變成夫妻,怎麽能習慣?誰知道這些心思是從什麽時候起的?再者自家媳婦與他們年歲相當,又一起長大,怎麽能不生出些防備心思?幸而自家媳婦膽小,否則?而這一次一去,至少小半年,她還是得警醒一下自家媳婦……


    沒有董奶奶的吩咐,寧二姨雖然做了午飯,卻也並不算豐盛,隻有穆朔和寧二姨父的下酒菜是葷腥,其他也不過是三兩家常小菜!桌麵上隻有兩人喝著酒,劃著拳,誰也沒有主動提起這抱養之事,好似此番隻是普通年節走親而已,略顯尷尬……


    酒過三巡,飯過五味,寧二姨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最近查得越發嚴了,年節後,這衣物也會越發單薄了,實在有些藏不住了。我想早些去妹妹家,她們那雖然也查,但對外地人,並沒有那麽嚴苛!”


    寧二姨哆哆嗦嗦的說完,不敢抬頭看婆婆和丈夫,因為婆婆早前就吩咐過,這件事不能由他們主動提起,否則上趕著會掉價!


    寧二姨父本就是個孝子,開口讓自己的母親拿個章程,董奶奶對這不爭氣的媳婦,很是無語。但現在終究她有娘家人在,也不好過於為難,便說道:“本來多子多福,但這當媽的沒那本事,照顧不好自己的孩子,那就隻能將孩子送養!”對於這孩子怎麽個送養法,就沒有了下文……


    寧源也是個壓不住事的人,趕緊接話道:“既然要送養呢?如果是個小子?不如就抱養給我吧!這樣,日後你們若是想他了,也還可以常常看到他呀!”卻也沒有提到如果是個姑娘,穆家怎麽打算?她求子心切,吃相就有些難看了……


    而寧二姨父雖是個渾人,卻終究是自家孩子的去向,帶著些許醉意打斷話,說道:“如果是個姑娘呢?你家已經有兩個姑娘了,肯定也不會要。我家呢?你姐又沒有本事照顧好,那就隨便找個人家丟了吧!”看似讓她聽天由命,卻也是在拿話僵著人,瞅著穆朔,等他拿個章程……


    穆朔雖然求子心切,但對兩個女兒,卻也不算差,特別是穆樺的懂事,讓他很是疼惜。對於表姐夫的話,自是聽明白了,也對所有人道出了計劃:“如果是個女兒,我已經幫她找到了戶好人家,連鬆澤的妹妹多年無孕,送過去會是個心尖寶的!如果是個小子,就做我穆家的養子,回頭拜你們為寶爺,同樣還是你們家的孩子,但為孩子長久打算,還想請表姐多照顧半年,行不?”


    所有人似乎都沒有想到,還有拜寶爺這事,確實比之前更周到些。董奶奶麵上終於有了笑容,卻想到心中的擔憂,又沉下臉說道:“家裏兩個孩子調皮,我這老太太不中用了,照看不過來,還是得親媽照顧才行,否則時間久了,害怕孩子就和親媽不親了!”


    這番話是直接敲到寧二姨心上,腹中這一胎終究會留不住,她自然不敢疏遠了長女和次子,更怕孩子和奶奶單獨處久了,會?這倆孩子才是她將來的依靠和仰仗!


    話已明了,穆朔夫婦幫著寧二姨提著收拾好衣物的袋子,又重新踏上歸途。別說四個月孕婦經不起長途跋涉,這一行,更像是監獄中的放風時間,終於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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