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對痛苦記憶學會了封存,對周遭會築起保護牆,就像家人設立的隔離罩一樣!同樣美好的回憶,也會刻入靈魂,也會想去親近那溫暖,可就怕被那人親手斬斷!


    好像是嗆水後吧,父親穆朔對穆梓還算是不錯的!有一次,家中做的蒸紅薯,紅燒冬瓜,很普遍的家常菜,但對於長期吃不飽的孩子而言,卻勝過傳說中的山珍海味,而穆梓呢?將自己的小肚子塞得溜圓,即使吃不下了都還在硬塞,隻有餓過肚子的人,才能理解那種瘋狂……


    而硬塞後的她根本下不了飯桌,看著隨時都可能被撐死的樣子,讓人好不擔心,而穆朔也罕見的開始關心起她來,帶著她滿村子裏走動,這也成了穆梓最大的糗事!


    但沒人明白她被父親牽著手的那種幸福感,被鄰裏一問,他就笑著回答:“小豬貪吃,拉出來遛一遛!”鄰裏都笑鬧著,穆梓雖不好意思,卻將父親的手拽得緊緊的!


    那段時間,穆梓因為貪吃,將自己吃得圓滾滾的,當時人又太小,又特矮,就像個小冬瓜一樣,明明在走路,卻更像是在滾動著。那是父親對穆梓唯一的慈愛,讓穆梓留戀了多年!


    如果從未得到,那就隻會去羨慕他人。但曾經擁有過,雖然隻是片刻,卻也足以回味一生!而要付出的代價是慘烈,也更加殘忍!或許這也是穆梓對穆朔,會從怨懟變成仇恨的原因吧!


    這一年,計生辦查得越發嚴了,村裏超生的二胎雖然很多,但多數明賬上還是繳清了的。但超生的三胎就穆梓和穆烈,那是被追得東躲西藏的,有時甚至半夜都會被突擊檢查。


    而穆梓的藏身也從柴房,河邊,竹林等地,到了後山的樹林裏,後山的涵洞中,甚至是墳堆處。怕嗎?怎會不怕!可是沒辦法,計生辦要罰款,父母又無法繳清,計生辦要抓孩子做威脅,而穆梓知道父母不會管她,她隻能將自己藏得隱蔽些,不給家人任何借口,將自己拋棄了……


    樹林裏有熊瞎子,涵洞裏有蠻子,墳堆裏有鬼,每次穆杉和穆梓說這些時,穆梓都會被嚇得瑟瑟發抖,但每次計生辦一上門,穆梓又必須獨自逃跑,一人去麵對那一切的未知,眾人好像都忘記了,穆梓隻是個七歲的孩子,可?穆樺也不過五歲,就能照顧嬰孩啊!


    漸漸穆梓也習慣了後山的樹林,涵洞和墳堆,那裏沒有熊瞎子,沒有蠻子,更沒有鬼,雖然還是會有那種被黑暗吞噬的感覺,但也有另一種的平靜,少了人心的複雜。穆梓開始喜歡上了這種另類,甚至會在黑夜中,也能摸到爺爺和姥姥的安息地,會和爺爺告狀,會和姥姥說小秘密,看起來詭異又可怖……


    晚上突擊無果,工作人員就直接上門讓家長二選一,家長呢?置之不理,該幹嘛就幹嘛,徹底杠上了!而那一次卻出動了大批的人員,要徹查之前的爛賬,雖然很多二胎看似繳清了,但更多的是陰陽賬本。


    很多家長看形勢不對,就聚在一起打著牌,問什麽都不知道,要孩子?自己去找,但找到了又對不上名字!最後呢?重點還是在那三胎身上,穆烈聽到消息,就逃到了自己姨母處,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姨母的人脈也能護住自己!


    而穆梓?這多餘的麻煩,無人護著,就隻能逃,雖然有了經驗,卻也是狼狽不堪,看到工作人員的半點身影,又匆匆換地方繼續藏起來。


    但這次大規模出動,就不可能無功而返,力度可想而知,後山的秘密點反而是重點的搜查處,穆梓走投無路,最後逃到村頭那家養殖戶的圈舍裏。


    這何叔母家大規模養殖了很多兔子,房子是磚瓦結構,圈舍是竹木的,離地還有三四十厘米,方便清除汙穢物。穆梓逃到最後一排,不管有多髒,直接爬進去,趴在汙穢物上,那種感覺別提有多爽,上麵還不停有子彈打下來,還有瀑布淋身,外麵還有工作人員走動著……


    而那一躲就是一天,緊張?害怕?那都是多餘的,穆梓隻想好好長大,那是她答應過唐媽媽的!半夜回到家,穆朔他們都休息了,沒有人來通知她,工作人員已經離開,也沒有誰給她留飯,她小心翼翼的清洗好自己和衣物,才敢上床休息!


    工作人員在家裏查不到,又開始了學校的大普查,而這?穆梓就是一逮一個準,穆梓不僅有三個名字,還因為出生日是亂填的,就出現了無數個時間,這一組合起來,穆梓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又該什麽時候出生的。


    穆梓每每答不上來,閻老師就會非常憤怒,因為配合大普查,關係到他的績效,牽扯到他的工資多少。閻老師就會開始辱罵於她:“小學生了,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就算了,連自己姓誰名啥也不清楚,你是蠢到什麽樣子了,你除了撒謊,還能幹什麽,真是個多餘的麻煩!”


    每周兩三次下來,穆梓除了沉默,不知道能幹什麽,因為閻老師不是唐媽媽,不會聽她解釋的!所以何必多言多語呢?將自己的傷口展示給他人來嘲笑自己呢?


    而同學們對於這讓班級蒙羞的騙子,更不會善待,比閻老師的言語更加惡毒,穆梓聽著同學們的汙言穢語,也是不予理睬,換來的是同學們的升級版攻擊。


    穆梓再能忍,也會痛,但她不能做任何,也不能說任何,原因很簡單,大普查時,穆梓還需要他們的配合,將自己的蹤跡隱藏起來,讓自己不至於被工作人員抓走。


    至於在學校藏在哪,老師宿舍附近,有個小廁所,因著靠山近,蛇蟲鼠蟻什麽都齊全,雖有人在用,卻很少被清理,汙穢不堪,就很少有人靠近,而每次大普查就成了多餘麻煩的聚集地。


    久而久之,穆梓不僅狼狽不堪,身上還散發出著味道,自然再次被嫌棄了,同學們又怎會放過這嘲笑她的機會:“人不僅醜渾身還臭不可聞,你比垃圾還多餘!別靠近我們,滾,有多遠就滾多遠,死了最好,免得禍害其他人……”


    回到家,又會被寧源打罵:“一天天的,一點都不愛幹淨,渾身又臭又髒的,以後你的衣服全部自己洗。”穆梓已經筋疲力盡,還是想為自己辯解一句:“學校大普查,我們這些多餘的麻煩,又被藏到小廁所了!”


    而換來的是寧源的暴怒“你在怪我們?我們給你吃給你穿,你還想幹什麽,想上天啊?如果被抓到了,你也別來求我們,你自己算算,給你繳的罰款有多少了……”


    穆杉也在旁開口道:“穆梓身上很臭,我不要和她一起睡了,髒死了,惡心死了!”房子就三間,父母一間,平時也是堂屋,裏屋一間,是糧倉也是孩子們的房間,而另一間就是廚房,廁所和圈舍也在一起,穆杉不想讓穆梓一起睡,那穆梓又能去哪?


    永遠不要小看了母親的偏寵,寧源因為穆杉的一番話,就幾日幾宿的坎竹子,編了竹板子,靠著廚房搭了起來,就成了穆梓的閨房,至於漏風下雨的?矯情得很……


    這多餘的麻煩,從來沒想過自己會來到這世界,成為誰的累贅。如果實在沒有能力去承擔所有的責任,有時候不讓他到來,也是一種恩賜!而不是自己無能為力時,還要讓他承受你的瘋狂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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