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雪花淅淅瀝瀝地飄著,像柳絮般輕輕柔柔,又似鵝毛般紛紛揚揚。


    用不了多久,便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潔白的輕紗。


    陸卿顏策馬一路狂奔,眼裏的滄桑清晰可見,小半月沒見都有些……見老了。


    “讓開……都讓開,全都讓開……”


    寒風自耳邊呼嘯而過,卻不及他心中的寒意。


    公主府門前,一層薄薄的積雪覆蓋,是剛落得雪。


    驟然間,勒緊韁繩,陸卿顏從馬上跌落在地,心髒跳動的聲音就在耳邊清晰可聞,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陸卿顏從來沒想過,他會如此狼狽過,但就是如此狼狽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起來的,也不知道是怎麽進去的。


    在雪地上連滾帶爬的跌落了好幾次,又著急忙慌的爬起來,朝著屋中趕去,那裏麵有他想見的人。


    “梓芯……梓芯……”


    屋內傳來一聲聲的叫喊聲,瞬間在陸卿顏的腦子裏炸開,嗡嗡作響。


    沒有其他,隻有無盡的耳鳴……寒風刺骨的冷,他卻無了知覺一般。


    手邊長蕭滾落在地,靜謐的屋內,發出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屋門打開,蕭梓旭修長的身影從屋中逃似的跑出,眼中無神,直到看到陸卿顏時眼神一緊,四目相對,又緩緩搖頭。


    他……原來還是來晚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陸卿顏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身體猛地一顫,隨後便如同發瘋了似的,發出一陣癲狂而又淒厲的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之中,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那笑容既像是在自嘲,又似乎是在嘲笑其他的什麽:“你......這......哈哈哈哈......就是命麽!!?捉弄我!!?好玩嗎!!好玩吧!!”


    每一個字都帶著無盡的悲憤和絕望,這歇斯底裏的狂笑背後,卻隱藏著陸卿顏深深的痛苦與不甘。


    命運為何如此不公?它難道就喜歡這般戲弄於人,看著他們在痛苦中掙紮卻無動於衷嗎?


    此刻的陸卿顏已經無法再抑製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隻能通過這樣一種方式來宣泄心中的憤恨與哀傷。


    而他那淒涼且哀怨的笑聲,則久久地縈繞在人們耳邊,揮之不去......


    “看著我……看著我……看著我自以為是的覺得戰勝了命運,看著我沾沾自喜的模樣……好玩嗎?是不是……是不是……就像個傻子一樣!?”


    說著跌落在地,此刻的陸卿顏像個孩童一般,席地而坐,放聲大哭。


    那一株千辛萬苦帶回來的朱華草終究還是沒有用途,冷冷的從他懷中跌出躺在地上。


    “是不是!?可笑的命運,可笑的預知——愚蠢的傻子……愚蠢至極的傻瓜行徑......”


    陸卿顏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任憑雪花飄灑在自己身上,如同雕塑一般靜靜地坐在那被薄雪覆蓋的屋外,淚水止不住地從眼角滑落。


    哭著看著,許久許久,久到天都快要暗了,明明……明明進屋子的門隻有幾步的台階。那通往屋內僅有幾步之遙的門階,此刻卻顯得如此遙遠。


    可這台階太冷、太滑,使得每一步都變得異常艱難。他跌跌撞撞走著,竟也感覺走出了萬裏長城一般,始終無法抵達終點。


    或是不想,或是不敢,或是不信。


    “……”


    雪地裏,滴落著他痛苦的淚,也染上了他鮮紅的血。


    這一路,他早已經血染衣衫,宛如一朵盛開在雪中的紅蓮,觸目、妖豔而淒美。


    原來……傷口已經無法掩藏,那猩紅的色彩,染紅了他的衣,也染紅了這片雪地。


    ……


    翌日,旭帝下旨,冊封梓芯公主為鎮國公主,詔曰:梓芯公主為救一城,以身解蠱,朕深感吾妹之功德,特封鎮國公主,風光……下葬。


    此昭一出,京中無人不敢念公主恩德,黑硫城百姓更是身著縞素,夜夜可聞哭泣之聲,聲聲入耳,聲聲入心。


    而然不止如此,一個時辰後,旭帝聖旨再下,詔曰:陸家卿顏,天生神算,曾解百姓心中所惑;


    黑硫城占卜預示,解百姓疾苦。朕感其良善,特賜婚其與鎮國公主,七日後成親,天賜良配,‘喜’結良緣,賞公主府。


    此昭一出,京中眾人更是瞠目結舌,這……這也能算作賞賜?!


    是的,對旁人來說,不算賞賜,但對陸卿顏來說,這是他求而不得的良緣。


    一片潸而淚下,淚滿襟,無語凝噎。


    這是陸卿顏在她靈前求的,就在下旨冊封她的那個早晨,蕭梓旭來看妹妹了……


    而他一直都在,一夜無眠。


    雲妡柔夜裏著人勸了兩句,然並無什麽用,便也沒在多說。


    陸卿顏哭沒哭,不知道。但她知道,她哭了,蕭梓旭也哭了。


    那是她第一次見蕭梓旭哭,第二日了,眼角的微紅也依舊未曾散過,他就是這樣去上朝的。


    走的時候,陸卿顏什麽樣,回來的時候,陸卿顏還是什麽樣。


    仿佛他是不會動的木偶,心裏憋著難受,可是……就是說不出,道不明。


    分明他已經盡力了,他以為這次也可以,可是……噢,原來來不及的是他。


    蕭梓旭在靈前說了冊封的事,又燒了紙錢,就在他以為陸卿顏不會說話的時候。


    “請陛下下旨賜婚,我……臣要娶她為妻。”


    陸卿顏的聲音沙啞著,但字卻說的極為清晰,堅定的眼神不容置疑。


    沉默……一陣的沉默,許久之後,蕭梓旭淡淡的揮了揮手,也再沒說什麽,就這麽這麽應了。


    ……


    七日後,一大早,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下來,天地間一片潔白,仿佛給整個世界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


    天空灰蒙蒙的,陰沉沉的,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壓抑。


    寒風凜冽,呼嘯著吹過大地,樹枝被風吹得搖晃不定,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路上行人稀少,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趕著路。街道兩旁的店鋪也尚未開門,隻有少數幾家店還亮著燈。


    在這片寂靜的雪景中,今日卻是她出殯下葬的日子。


    陸卿顏身著一襲縞素白衣,腰間始終都掛著那支掉落的簫,整個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悲傷所籠罩。


    那原本明亮動人的眼眸此刻已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變得空洞無神,宛如兩口幹涸的深井。


    那身素雅的白衣之下,血跡早已一層又一層地疊加著。


    盡管身上傷痕累累,鮮血不斷滲出,他卻似乎感受不到任何痛苦,隻是木然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今日,他早已憔悴的不成樣子,許是知道要送她了,陸卿顏收拾了一下,今日,也是他們的大‘喜’之日。


    外麵天冷了,孩子們也隻遠遠的看了一眼姑姑,雲妡柔便將他們帶進了屋。


    “北笙的事,朕聽說了,亦然派了人去查。這一次,必定不死不休!”


    蕭梓旭佇立在一旁,冰冷的聲音仿佛來自九幽地獄,蘊藏著無盡的殺伐之氣。


    他的眼神深邃如寒潭,寒氣逼人,不遠不近地凝視著,似在看著妹妹,又似在看著他,令人不寒而栗。


    “臣……要親自去做方能安心,臣今日,對著亡妻起誓,北笙都城一日不破,臣一日不歸!!!”


    陸卿顏的嗓音猶如破碎的風鈴,雖略顯沙啞,卻傳遞出無盡的恨意,宛如洶湧的怒濤,又似燃燒的野火。


    “……”


    七日,七日裏,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陸卿顏自見了她,便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隻是愣愣的守在她的身旁,看著蕭梓芯的屍骨冰涼涼的躺在棺木中。


    他終於可以娶她為妻了,但……蕭梓旭的十裏紅妝是送不出了,有的是十裏葬禮,他們的約定……也不能實現。


    一時間,不知究竟是喜樂還是哀樂,但終究還是一場喜喪。


    公主府的宅院裏,吉時已到,陸卿顏終於可以‘娶’到那個喜歡的姑娘。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雪落禮成,是陸卿顏一個人的身影,蕭梓芯卻又未曾缺席。


    主角是他,亦是她。


    此時此刻,陸卿顏嘴唇輕顫,喃喃自語著,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湧上心頭,讓他不禁淚流滿麵,雙眼也被淚水所模糊。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吾妻梓芯,終是一場喜喪,等我來赴這一場約。”


    還有未完成的事,等等我,最後一次。我定來尋你,絕不食言。


    禮部的人也長了見識的模樣,第一次見喜事喪事一起辦的。


    此事前所未有,以至於在未來的幾十年了,仍有人會在飯後談起。


    雲妡柔遠遠的看著,也不知該作何表情才好,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想想還是哭了。


    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滴落,浸濕了衣衫,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悲傷。


    “……”


    十裏縞素,白雪紛飛,北風呼嘯而過,終究還是送了一程,那個姑娘躺在了那冰冷的地下,孤身一人。


    ……


    自那以後,不到半月,陸卿顏為軍師,昌黎統帥三十萬大軍,揮師北上。


    這次,定要踏平北笙王都,以平帝王之怒,以報華沙山上之仇。


    黑硫城滿城百姓所受之蠱患,皆因那背後之人,而那人受命於北笙王室而來。


    此仇如何能不報,如何能放下。


    陸卿顏一身的血跡,皆因華沙山上上千殺手而傷,南蕭皇室派去的數百高手協助著,竟然也隻剩十餘人。


    若非如此,他怎麽可能會來不及,蕭梓芯如何會死。


    此仇如何能不報,如何能放下!!


    又三年,二人大破北笙都城,北笙王室皆被俘虜,押解回京。


    “陛下,捷報,捷報,昌黎將軍大敗敵軍。”


    終於,早朝上終於收到了好消息,這場戰事結束了,打了許久,終於要結束了。


    蕭梓旭臉上的表情,終於輕鬆了,記掛了許久的心事,終究還是落了地。


    雲熙殿內,一進門就能聽到兩個孩子的聲音,頓時叫他心都要化了。


    “父皇!父皇!給父皇吃綠豆糕!小樂給的。”


    小樂和小宥兩個小家夥已經三歲了,正是鬧騰的時候,這個年紀本該是狗都煩。


    這不!?小樂是個活躍的主,闔宮上下就沒有人可以逃過她的魔爪,惹得人頭疼。


    小小的人兒紮著倆小辮子,小企鵝似的走路姿勢,手裏拿著吃得也不知道不幹不淨的綠豆糕,直衝著蕭梓旭撲去。


    “沉穩……矜持……懂不懂呀!?”


    “嗯?那是什麽?小樂不懂呀?!”


    小樂不是在叫父皇麽,什麽是矜持?!


    小樂的認知上有些像雲妡柔了,呆呆萌萌的,什麽都不懂。


    身後的小宥卻是個老成的,總給雲妡柔一種,不是生了個兒子,倒像是生了個爹。


    不僅要管妹妹,還要管著她。


    雲妡柔站在身後,看著兩個小人兒,無奈的搖搖頭心想著:唉!真是無語呀?!


    “父皇抱,小樂今日,該不會又闖禍了吧!”


    蕭梓旭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般可愛的小人兒,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寵溺的笑容,然後輕輕地將她抱進懷中。


    感受著父親溫暖的懷抱,小公主蕭樂也開心地笑了起來,那張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小臉上洋溢著幸福和滿足。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摟住了蕭梓旭的脖子,奶聲奶氣地說道:“爹爹最好啦,小樂最喜歡爹爹抱抱了!”


    蕭梓旭聽了女兒這番話,心中更是充滿了柔情蜜意。


    他用手輕輕撫摸著蕭樂的頭發,柔聲問道:“告訴爹爹,你今天都做什麽了呀?有沒有乖乖聽話呢?”


    “當然有啦!”小樂眨著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小樂今天很乖哦,還跟哥哥一起學寫字了呢!”


    蕭梓旭微笑著點點頭,表示讚許,接著轉頭看向小宥,又道:“小宥今天也很努力吧?”


    小宥一本正經地回話:“回父皇,兒臣今日與妹妹一同學習,不曾懈怠。”


    蕭梓旭滿意地點頭,抱著小樂坐下,摸摸小宥的頭,表示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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