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姝墨走到了白霖的跟前,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


    感受到白霖仍然有呼吸,淩姝墨長鬆了一口氣。


    淩姝墨拍了拍自己衣擺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然後站了起來。


    她冷眼直視著趙方銘,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心裏的怒火卻早已滔天。


    她那時候選中了白霖侍寢。


    白霖心中害怕太女君會把她給處置了,嚇得抖如篩糠。


    她當時說了什麽來著?


    她說,“孤想要留下的人,太女君可沒有權利隨意打殺了。”


    結果,現在發生了什麽?


    白霖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打得半死不活。


    趙方銘這不是在處置白霖。


    趙方銘這是在打她淩姝墨的臉。


    淩姝墨聲音仿若附上了一層寒冰,“太女君秦溫爾嫉妒成性,迫害侍君,鞭刑二十,然後關進柴房。不許給他食水,也不能請醫者上藥。沒有孤的命令,誰也不準把他給放出來,否則就等著頭身分離吧。”


    淩姝墨此話一出,現場的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淩姝墨,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太女殿下剛才說的什麽?


    太女殿下居然要處罰太女君,還是這樣重的處罰。


    這是他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從太女君主子嫁進東宮以來,不知道殺死了多少無辜的侍從,太女殿下可從未動怒過半分。


    趙方銘也不可置信的看向淩姝墨,“你這個賤人是怎麽敢說出這番話的……”


    趙方銘後麵的咒罵還沒有出口,淩姝墨一腳就踹在了他的膝蓋上。


    趙方銘站立不穩,狼狽的跌在地上。


    幾個侍從這時才回過了神,手忙腳亂的去按住趙方銘。


    時祈從一位侍從手中接過鞭子,抬手一鞭子就落在了趙方銘的背上。


    伴隨著淩厲的破空之聲,趙方銘身上頓時出了一道血印子。


    淩姝墨吩咐人堵了趙方銘的嘴,然後將一直站在門口的院使,喊了過來,“你給白常侍上藥包紮,千萬不能留下疤痕。”


    院使看著渾身是血的白霖,臉色有些為難,“微臣定會盡心竭力,但常侍主子傷勢過重,臣實在不敢保證一道疤痕也不留下。”


    淩姝墨倒也沒為難院使,她說道,“盡力就好。”


    白霖被就近抬進了錦繡宮東偏殿。


    被抽打的渾身是血的趙方銘,則被送去了柴房。


    陸今疏看著淩姝墨走進了東偏殿,猶豫了片刻,也跟了上去。


    九福替陸今疏撩開了珠簾。


    陸今疏在進門之前,忍不住又回頭去看太女君。


    剛才還囂張不可一世的太女君主子,如今的下場,又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九福輕聲催促陸今疏。


    陸今疏不再遲疑,徑直往內室走去。


    淩姝墨正坐在白霖的床前。


    白霖身上幾乎是纏滿了紗布,他嘴裏含了參片,現在倒是醒了。


    白霖淚眼汪汪,他今天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更是把半條命都折了進去,“太女殿下,臣侍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淩姝墨握住了他的手,溫言安慰道,“這次是孤沒護住你,孤在這裏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有下次了。太女君如今受的鞭刑,已經被關進了柴房裏,他什麽時候能出來,取決於你什麽時候原諒他。”


    白霖睜大了眼睛,隻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理解不了,太女殿下說的話。


    太女君主子受了鞭刑,還被關進了柴房裏?


    太女殿下這是瘋了嗎?


    白霖將目光轉向自己的侍從立夏。


    立夏點了點頭,“您昏迷之後,奴去求太女殿下給您做主。太女殿下就處置了太女君主子,又請了院使大人給您療傷。”


    白霖一時連自己身上的徹骨刺痛都忘了,他仍舊是不可置信的看著淩姝墨。


    他要是腦子沒出問題的話,他好像聽到立夏說,太女殿下為了他,處罰了太女君主子。


    淩姝墨低頭注視著白霖,聲音溫和,“你今日受罪了,孤要將你的位份,晉升為正四品的貴侍。等你傷好些了,就搬到雲光殿去居住吧,那邊屋子朝陽,地方也大。”


    淩姝墨言罷,又對著時祈吩咐道,“開了庫房,選些珠寶絲綢送到雲光殿,給白貴侍壓壓驚。”


    白霖一時過於激動,想要謝恩,卻牽扯到了傷口,疼的麵容都扭曲了。


    淩姝墨在他的頭發上輕揉了一下,“你好好養傷,孤還有旁的事情要處理,就不在這裏陪你了。”


    淩姝墨站了起來了。


    她要盡快啟程去中都,實在是沒時間在這裏耗著。


    屋內的侍從皆跪地恭送太女殿下離去。


    陸今疏也屈膝向淩姝墨行禮。


    淩姝墨輕拍了一下腦殼,笑道,“方才實在是太生氣了,差點都忘了正事。劉院使已經給你請回來了,你先讓她看看你的嗓子。她是太醫院裏最德高望重的醫者,她要是都治不好你,那就隻能去民間尋訪高人了。”


    陸今疏說不出別的話來,隻對著淩姝墨揚起一個明媚的笑來。


    淩姝墨的心情忽的好了起來。


    陸今疏的眸子像是一塊剔透的水晶,每次見到他的笑容,淩姝墨就總覺得自己也被感染了些,陸今疏身上的暖陽。


    淩姝墨離開後。


    陸今疏將劉院使請去了宸佑殿。


    劉院使給陸今疏把了脈,又仔細檢查了陸今疏的嗓子。


    劉院使的眉頭皺了起來,神色有些異樣。


    九福將屋子裏的侍從全都趕了出去。


    劉院使才緩緩開口,“賢君主子的嗓子,應該不是過敏壞的吧?”


    陸今疏的瞳孔驟縮,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的點了頭。


    劉院使醫術高超,他是瞞不過的。


    而且,劉院使既然沒有當著滿宮下人的麵,把事情挑明,就說明這件事情,劉院使是願意替他保密的。


    “那主子的嗓子是什麽時候壞的?具體的病因是什麽?”劉院使這兩個問題說出後,又連忙補充道,“主子隻有如實告訴了微臣,微臣才能給您開合適的藥。您盡管放心,今天出了這宸佑殿的門,您同微臣交代的病情,微臣就全忘了。”


    九福得到陸今疏的授意後,就把情況給如實說出。


    劉院使思索了幾息時間,就下筆開了藥方,並沒有多問不相幹的事。


    宮裏人人都有秘密,特別是上麵那些貴人的事,你要是不知輕重的摻和進去了,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


    她作為太醫,隻管做好本職,至於旁的東西,學會裝聾作啞是每個太醫的必修課。


    劉院使臨走之前,最後囑咐道,“賢君主子隻要按時服藥,短則三月,長則半年,您的嗓子逐漸就能開始發聲了。至於最後恢複到什麽程度,這個微臣如今實在不能保證。”


    九福將沉沉的一塊金錠子,塞進了劉院使的手中。


    等他把劉院使送出門,先是替自家主子感到高興,隨即又頗有幾分憂愁的看著陸今疏,“陸太傅和太傅嬟夫實在是太過狠心了,連半兩體己的銀子都不給主子。這幾日打賞宮人,又把剛才那錠金子給出去,咱們接下來的日子,當真是要緊巴著過了。”


    九福止不住的長籲短歎,“按理來說,您今日給太女君主子敬茶,正院是該賞些東西給您的。我本來想著日子能寬裕些,結果今天出了這檔子事。”


    九福想起今天在錦繡宮裏發生的一切,隻感覺如在夢中。


    但他很快就又回歸了上一個話題,“這樣的話,主子就隻能指著那些固定的份額了,您要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咱們連銀錢都付不起。”


    陸今疏的心思卻不在銀子上。


    他的腦中浮現出白霖那張嬌美的麵容。


    他從前並沒有把白霖放在心上。


    可今天的事情過後,整個東宮,甚至於京城,所有人都會知道白貴侍。


    畢竟,白霖可是壓過了太女君的人。


    他在太女殿下心中的分量,當真是重之又重,讓人不得不正視這位,從通房爬到正四品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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