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宅。


    如薛遙所料,淩姝墨雖然看出了賬目上的漏洞,卻並沒有深究。


    就算現在殺的血流成河,也解決不了問題,第一要緊的事情,是盡快湊齊賑災銀兩。


    至於銀子該怎麽憑空變出來?


    自然是征集善款。


    給貪汙受賄的官員一個保命的機會。


    捐款多者,淩姝墨會對其犯下的罪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捐不出來的人,那就不好意思了,不管是立威還是對百姓,都要死幾個人來交代一下。


    這對於那些兩袖清風的官員公平嗎?


    答案肯定是否的。


    但世界上本就沒有絕對公平之事。


    殃及池魚不是她現在該關心的事。


    外麵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從中央下派到地方的官員也都到場了。


    工部尚書也被指派了過來。


    皇帝已經放了話,要是這次沒做出個成效來,工部的這些個官員,一個都不用回去了。


    工部尚書給淩姝墨行了禮,麵上很是恭敬,但眼底盡顯疲憊神色。


    她比東宮的馬車先到的洛城,前兩天忙的,幾乎連眼都沒有合過。


    她對於淩姝墨大晚上搞出這麽大的動靜,心裏是很不高興的。


    這個草包太女什麽都不會幹,卻非要跟皇帝請命來這裏添亂。


    工部尚書道,“欽天監的大人們夜觀天象,這暴雨不會再維持多久了。雖然這裏的水利工程不夠完善,但也足夠撐過這場雨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施粥安撫百姓,等災難結束再重建受損的屋舍和田地。”


    淩姝墨看出了她平靜之下的不耐煩,卻像是什麽都沒察覺一般,隨口問道,“所以你們這些日子都幹了什麽?”


    工部尚書道,“回稟殿下,微臣加派了人手疏浚河道。現在洪水有退去的趨勢,城牆上的水窗已經都開了……”


    淩姝墨皺著眉頭打斷了工部尚書,“這次中都發生水災,朝廷的人來了幾個月,一點成效都沒有。現在洪災馬上就要過去了,但這次災難,不是你們給治理好的,而是百姓熬過去的。”


    屋內的人都麵麵相覷。


    工部尚書張了張嘴,卻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淩姝墨說的半點也不假,她毫不留情的扯開了他們的遮羞布,在場隻要要點臉麵的人,都覺得無地自容。


    淩姝墨將手中的茶杯擱置在桌子上,“這次洪災造成的數以千計的百姓傷亡,已經是不可挽回的錯誤了。


    那麽久都沒解決的問題,是你們突擊這兩天就能搞好的嗎?”


    淩姝墨站了起來,她將桌子上的文冊卷起來,在桌麵上重擊了兩下,“現在你們應該考慮的,是大災過後的瘟疫。


    你們出去看看,一個棚子裏擁擠著的百姓,那是肩膀擠著肩膀,中間連個空隙都沒有。難民最是體弱,有一個病了,就要連帶著一屋子的人都有病。


    還有那些個垃圾和屍體,等過幾天太陽出來了,全都要被曬得腐爛。”


    淩姝墨環視了屋內眾人一眼,她懶得再詳細說了,最後把目光落在了工部尚書身上,“你們這些人不是盡職盡責,連夜處理公務嗎?既然體力這麽好,那今天晚上就直接通宵好了。


    你們自己把受災的地區劃分好,一個人或幾個人負責一塊土地。


    誰負責的區域爆發了大規模疫病,誰負責的區域災後重建的良好,和你們這個年度的考核會畫上等號。”


    淩姝墨最後一句話說出,在場的人猛然想起來,這位皇太女殿下在自請來中都之前,可是在吏部掛了名的。


    他們這些人的升官罷職,可都在對方的一念之間。


    淩姝墨將手中的冊子扔在桌子上,冊子撞擊桌麵的動靜,讓茶杯顫了顫,幾滴茶水噴濺在紙張之上,很快暈染開一小片的墨跡。


    眼見著淩姝墨轉身,已經走出了好幾步,工部尚書道,“太女殿下,您這是去哪兒啊?”


    淩姝墨頭也不回,“你們不睡覺,孤可是要休息的。”


    淩姝墨走後,場內的氣氛寂靜了幾息,然後轟然炸裂開來。


    中都這塊地方,有的受災嚴重,有的卻很輕,關於誰負責哪一塊地方的治理,沒一兩個時辰,這些人是討論不出來的。


    薛知府方才根本沒能插上話,她在洛城這塊地界可以隻手遮天,但比起從京中來的大官,那就什麽都不是了。


    薛知府朝著人群之外的女兒,使了個眼色,她自己則需要留在這裏,聽候工部尚書的進一步指示。


    薛遙一直都在關注那邊的動靜,如今看到母親的眼神,她便形色匆匆的也出了門。


    薛遙本來是打算去找楚縣令,但路走到一半,她迎麵撞見了楚長纓。


    楚長纓清楚這位薛大小姐,對自己的印象不好,正要主動避讓,卻被對方一把給扯住了。


    薛遙把跟在她身後的薛蕪一把推了過去,“正好你在,你趕緊把我弟弟領到太女殿下的房間。”


    楚長纓這時才注意到,薛遙身後還藏著一個人。


    楚長纓從前是見過薛蕪的,但女男有別,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這位中都第一美人。


    同為男人,他也不得不為薛蕪的容貌所驚豔。


    薛蕪長得比後世的許多男明星還要好看,說一句貌賽潘安,都不足以概括他的容顏。


    但楚長纓畢竟不是女人,他並不受限於異性相吸這個法則,很快就回過了神,“薛小姐這要求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太女殿下的屋子,豈是我能夠擅闖的?”


    薛遙十分高傲的仰起了頭,說出的話語更是帶了蔑視,“我什麽時候讓你把他,硬塞進太女殿下的屋裏了?”


    薛遙說到此處,左手捏住薛蕪的衣領,輕輕一扯,就把最外麵那層披風的,第一個扣子給扯崩了。


    伴隨著一股醉人的清香,薛蕪內裏所穿的天青色薄紗,在月光的映照下,流動著如同絲緞般的絢麗光澤。


    薛蕪蹲下身去,撿起了那枚扣子,將衣服重新整理妥帖。


    薛遙眼底的笑容漸漸浮於表麵,“你隻需要負責,把他帶到太女殿下麵前即可。隻要殿下能看到他,哪怕隻有一眼,剩下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見楚長纓站著不動,薛遙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你還不快點領路,一會殿下進了屋裏,薛蕪就算是天仙下凡,殿下看不見,那全都白搭了。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壞了我的好事,我母親絕對不會放過你們楚家。”


    楚長纓又看了薛蕪一眼,聲音淡淡道,“你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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