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的有理。”慶帝微微點頭,“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禦案之下,秦會之與王永年交換了一個眼神,皆從對方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


    二人心照不宣,深知六皇子素來為陛下所不喜,故才敢冒此風險,聯袂入宮告狀。


    若是換作其他皇子,縱使心中憤懣,也隻能忍氣吞聲。


    “陛下,犬子現尚羈押於鄴城大牢之中,可否......”秦會之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若是無罪,自然可以釋放。”慶帝又說道。


    “謝陛下隆恩。”秦會之連忙躬身拜謝。


    “兩位愛卿請起。”慶帝語氣稍稍緩和,“馬上就早朝了,兩位和朕一同過去,共議寧古郡王之罪責。”


    “是。”兩人躬身說道。


    “黃瑾。”慶帝喚道。


    “奴婢在。”老太監應聲而出,垂首立於一旁。


    “把雞湯分給兩位愛卿,驅驅寒氣,暖暖身子。”


    “遵旨。”


    二人本欲推辭,卻被慶帝不容置疑地打斷:“不必客氣,兩位都是國之柱石,切需保重身體才是。”


    二人這才謝恩,從黃瑾手中接過小碗雞湯。


    剛喝了兩口,二人皆是眉頭微蹙。


    這雞湯......味道寡淡,除了鹽巴外沒放任何調料,喝起來並不順口。


    慶帝是真的節儉,用膳幾乎不放任何昂貴的香料,隻要能果腹即可。


    但畢竟是皇帝賞賜,二人還是麵露感激地喝了個一幹二淨。


    完全沒有注意到,慶帝深邃的目光始終停留在他們身上,將二人細微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時辰不早了,隨朕上朝吧。”


    慶帝禦駕宣政殿,文武百官早已齊聚。


    見王、秦二人隨駕而入,殿上群臣神色各異,竊竊私語。


    怕是六皇子之事,今日要有一個說法了。


    自從李徹端了王家的奴隸買賣後,朝野上下都在關注這件事。


    這不光是李徹一個人的事情,更是關乎陛下對藩王和世家態度的大事。


    慶帝於龍椅坐下,朝臣們山呼萬歲,早朝正式開始。


    慶帝率先開口道:“二位愛卿,將適才之事複述一遍,與諸位愛卿共議。”


    王秦二人對視一眼,起身複述。


    言罷之後,殿內頓時嗡嗡聲四起,眾多大臣竊竊私語,宣政殿立刻變得嘈雜起來。


    “肅靜!”黃瑾尖著嗓子喊了一聲。


    “朕還有些不明白,兩位愛卿可否替朕解惑?”慶帝溫聲問道。


    “陛下請講,臣等知無不言。”


    “你說寧古郡王砸了你家中買賣,不知具體是什麽買賣?”


    聽到此言,王永年頓時有些心虛。


    “不過是一處……買賣牲口的鋪子。”


    “牲口?”慶帝冷笑一聲,“是人牲吧?”


    兩人頓時瞳孔猛縮,不可置信地看向慶帝。


    此事陛下如何得知?


    鄴城之事一出,奏疏便送至禦史台,二人早已聯絡世家,封鎖了消息。


    慶帝所見奏疏,應是禦史台刪改後的版本,根本不會提及奴隸買賣之事。


    “陛下。”王永年心一橫,“無論是什麽買賣,寧古郡王都不該縱兵劫掠!”


    “沒錯,此事寧古郡王有錯。”慶帝輕輕點頭,目光一凜,“但你王家卻是有罪!”


    王永年聞言大驚失色,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刑部尚書何在?”慶帝厲聲問道。


    刑部尚書連忙出列:“臣在。”


    “你來說一說,官員買賣人口是為何罪?”


    “大慶律令,賣民為奴婢者,絞刑;為部曲者,流三千裏;為妻、妾、子、孫者,徒三年。”刑部尚書如實說道。


    慶帝點了點頭,看向王永年:“聽見了嗎?”


    王永年咬牙回道:“雖然律法如此,但此事本就是民不舉官不究,多年以來向來如此!”


    慶帝冷冷地看著他,語氣驟然拔高:


    “向來如此,便是對的嗎?!”


    王永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慶帝從袖口中抽出一份奏折,狠狠扔在王永年麵前:


    “且看看,今年的稅賦,較之去年,竟少了足足一成!”


    “我大慶這些年除了南方略有水患,其餘各地風調雨順,為何稅收又越來越少了呢?”


    “王侍中可能回答我?”


    王永年搖了搖頭:“臣,不知。”


    “好!”慶帝冷笑道,“朕來告訴你!”


    “那是因為交稅的農戶越來越少了,他們的土地被你們吞並,兒女被你們買賣,走投無路隻能賣身於世家豪門!”


    “朕的子民都成了你們的奴婢,天下的土地都成了你們的私田。”


    “朕若是依舊不管不顧,爾等豈不要將這大慶江山,也瓜分殆盡?!”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多大臣都站不住了,紛紛跪倒一片。


    “王侍中,抬起頭來。”慶帝向下怒視,“現在,你可知錯了?”


    王永年臉憋得通紅,悶聲道:“臣不過為同僚略提供些仆役,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何罪之有?”


    慶帝立刻怒斥道:“那些百姓也不過是想活下去,他們又有什麽錯?!”


    王永年聞言,知曉今日之事再無任何轉圜餘地,頹然癱倒在地。


    慶帝像是看垃圾一般看了他一眼,開口說道:“王家買賣人口,罪不可恕,所有參與者,皆斬!”


    “王永年看管不嚴,以權謀私,發配寧古郡!”


    “陛下!”王永年猛然抬起頭。


    流放就算了,怎麽能流放到寧古郡?


    那可是寧古郡王的地盤啊!這和判自己死刑有什麽區別。


    慶帝不為所動,又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秦會之。


    “秦升身為鄴城知縣,竟與王家沆瀣一氣,助紂為虐,革去官職,永不錄用!”


    “秦會之教子無方,連降三級,閉門思過!”


    秦會之連忙叩首謝恩。


    慶帝目光掃過朝堂,群臣皆垂首避讓,無人敢與之對視。


    “從今日起,買賣人口者,罪加一等!刑部速速擬定律法,再有此事發生,嚴懲不貸!!!”


    刑部尚書躬身應是。


    慶帝微微頷首,黃瑾立刻會意,開口喊道: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王永年聞言,猛然起身,聲嘶力竭地喊道:


    “陛下,臣等罪責已定,無話可說!”


    “但寧古郡王……他擅自帶兵入鄴城,劫掠財物,殺傷家丁,毆打官員!”


    “這等重罪,難道您就不聞不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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