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工作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李景熙卸了妝,走到樓下,剛好遇到了也要回去的陳書語。


    景熙隻輕輕掃了她一眼,便把視線收了回來。


    陳書語的臉上帶著一絲鄙薄。


    “祁叔,說定了。”


    聽到這句話,景熙停下了腳步。


    這是一個很久沒有聽過的聲音,仿佛很陌生,又仿佛能在一瞬間把她拉回大學校園裏。


    她不由自主地轉頭。


    在樓道的階梯處,站著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台長,另外一個是傅正卿。


    他一身黑色筆挺的西裝,垂著的手肘線條筆挺往下,一直延展到腿部,衣服和褲腿的細節舒展不留一絲褶皺。


    台長笑嗬嗬地說了幾句話,拍了拍他的肩膀。


    曾經不羈的少年,轉瞬間成長為商界精英。


    兩年沒見了。


    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機場,兩人的話語中沒有半句提‘分手’,分別期間,他們也沒有再聯係。


    這時,正卿忽然轉頭過來。


    景熙下意識地別過頭去,垂頭往前走。


    正卿的視線跟著她。


    埋頭走著的人穿著一襲黑色羽絨服,臉上幹淨清透,和他兩年前分別的時候,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傅總。”陳書語走上前,“你怎麽來台裏了?”


    正卿出於禮貌,停下了腳步,用有些吊兒郎當的口吻說:“來看我女朋友。”


    他說這個話,倒是讓他有了幾分大學時候放浪不羈的樣子。


    陳書語一時之間分不出他在說真話還是假話,想著有可能是傅總在調戲她,於是紅著臉問:“你女朋友,是指我嗎?”


    景熙忍不住再轉頭看一眼。


    正卿看著陳書語時候確實是笑著的,但笑容裏卻沒有一絲溫度。


    偏偏這時,正卿抬眼看過來,兩個人便對視了一眼。


    景熙趕忙收回視線。


    耳邊傳來他冷硬的聲音:“小姐,你擋著我路了。”


    走出電視台大門,景熙還沒走幾步,便被另外一個熟悉的身影攔了下來。


    攔她的人是傅安碩,在她的印象裏,隻要有正卿在的地方,必定會有安碩的身影。


    “熙熙,卿哥有話跟你說。”


    景熙抓了抓包帶,回:“我還有事,沒時間。”


    傅安碩依舊攔著她沒動。


    身後傳來正卿的腳步聲。


    景熙見已經逃不過去,轉過身,飛快地說出一個見麵的地點:“去江邊,就在電視台對麵的位置,不遠。”


    冷風拂過麵頰,激起一陣寒意。


    她轉過頭,視線落在他略微泛青的雙唇上。


    他肯定扛不了太長時間。


    “過的怎麽樣?”


    她又抬起頭,看他一眼。


    她雖然能輕鬆地捕捉到別人情緒上的破綻,卻從來看不出正卿心裏真實的想法,這也是為什麽,正卿最後離開以後,她一直無法分辨出他真實的意圖。


    景熙回:“挺好的。”


    正卿看著她。


    她的臉色因為寒冷變得有些蒼白,明明想要折磨他,卻連帶的自己也要受苦。


    正卿轉過頭,看著旁邊的斜坡。


    斜坡是一段距離不算長的草坪,草坪到頭連著一段平整的水泥麵,再過去一米左右的距離,是漆黑的江水。


    他往前邁了幾步。


    雨後的濕泥有一點滑,他的身體一歪,人已經滾了下去。


    身體重重地摔在地麵上,如果再滾上一圈,他就會掉進水裏。


    一道身影從上麵滑下來,他仰起頭,借著微光看著她的臉,她的臉因為擔心變得紅彤彤的,曈眸裏也有掩飾不住的擔憂。


    “快起來。”景熙扶著他起身。


    景熙知道他是故意的。


    受傷的是正卿,吃苦的也是正卿。


    景熙說什麽都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但她又實在張不了口說關心的話語。


    “我帶了禮物給你。”正卿的口氣,就好像在延續他們前麵未盡的話題。


    景熙沒接話,扶著他往上麵走。


    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寒意滲入骨頭。


    剛才那一摔,正卿的腳踝骨頭折了,挺嚴重,當他們回到車裏後,他整隻腳的腳麵腫的厲害。


    車子後麵漸漸暖和起來,她冰冷的骨頭總算有回緩過來的感覺。


    正卿額前的頭發微微垂落,高級定製的西裝全是泥土和青草,配著他那副俊美的模樣,沒有半分狼狽,反而添了幾分不羈和狂放。


    他歪著身子看著對麵的人。


    景熙正拿著一塊毛巾擦身上的濕泥,隻要是毛巾滑過的地方都會泛起一層緋色。


    她撒謊時嘴唇會哆嗦,受委屈了眼圈會紅,被人碰了皮膚會紅。


    但也就僅限於外表罷了,她的個性卻不是這般柔弱。


    正卿:“衣服脫下來吧。”


    景熙停下了擦拭的動作,警覺地看著他。


    正卿:“我送幹洗店,安碩已經在買衣服。”


    景熙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下意識便婉拒:“不用了,你把我送到崇山區入口,我自己回去。”


    正卿沒說話,拉開零食盒,裏麵有她最喜歡的奶糖。


    眼前的人咽了咽喉嚨,但沒有伸手。


    正卿問:“不喜歡了?”


    景熙找了個借口:“怕你兩年前買的。”


    正卿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原來我在你眼裏這麽長情。”


    景熙垂頭繼續擦著她身上的淤泥,汙泥殘留的時間越久,她的皮膚會越難受。


    這時,車外傳來安碩的聲音。


    正卿按下按鈕,車門緩緩打開。


    安碩把手裏的大袋子扔了進來:“卿哥,衣服買來了,現在去哪?說個地址,我去開車。”


    正卿回:“崇山區19棟。”


    景熙擦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把最後一點髒汙收尾。


    安碩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正卿關上車門。


    景熙把髒汙的毛巾塞進塑料袋,問他:“你怎麽知道我住的地方?”


    “湊巧而已,你租的地方有部分傅家的產業。”


    景熙問:“你家不是海聖的嗎?”


    “以前跟你交往的時候,忘記跟你說了,我小時候是在義城長大的。”


    景熙沒有再問下去,再問一個問題,怕又牽扯出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她真的不想跟正卿有一點關係。


    她看著窗外,盼著車子快點到達目的地。


    她瓷白的臉上因為布料的擦拭殘餘著些微淡粉,側麵看過去,顯得她睫毛又長又細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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