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有回答,你為什麽知道這麽多信息?”馮睿達眸光犀利,“你將所有相關人員集中在一個地方,把俞陽暉的心理擊破後,讓他自己跳出來,為你洗刷了冤屈。”


    他盯著傅正卿,一字一句,“這可是上帝視角才有的能力。”


    雖然這個問題針對正卿,李景熙的心髒還是跳了兩下。


    傅正卿彎身撿起一塊石頭,扔進地下河的源頭。


    雖然光線很暗,她也看清楚了。


    石頭快速掉落,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緩慢地滌蕩開來。


    翟子安走近幾步,得出一個結論:“那邊的水很深。”


    李景熙仔細地觀察著地下河。


    這一條地下河越往民宿的方向越淺,所以那一段水流的速度很快,但源頭的位置,水麵上看起來幾乎沒什麽變化,但隻要下去了,就知道底下有一股很大的吸力。


    “我就是從底下過來的。”傅正卿說,“水下流速很快,人可以從上遊過來,卻沒辦法從這邊遊過去,這也是為什麽前任店主苗和泰和俞陽暉都沒有發現這個洞穴通往海邊的原因。”


    聽到這裏,李景熙的心裏已經預感到了什麽,她仰起頭,問:“你在那邊看到了小孩的骸骨嗎?”


    傅正卿收回視線,垂頭看著她:“嗯,七八歲的小孩,應該就是苗青嵐。”他又轉頭看著馮睿達,“熙熙告訴我苗青嵐可能不是‘苗母’親生的,我前後一聯係,就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馮睿達盯著他的眼睛,似乎確定他沒有撒謊以後,朝翟子安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傅正卿收回視線,轉頭看著李景熙。


    姑娘表情木木的,看起來像是陷入了沉思。


    還沒等他說什麽,翟子安忽然朝黑暗中叫了三個名字:“老曲,文康,明亮,出來吧。”


    不遠處的兩道夾縫裏,三個人陸續走出來,趙文康和許明亮各自拿著機器,機器上的紅點亮著,分明在工作中。


    李景熙錯愕。


    這三個人藏匿的太好,連她都沒有察覺。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傅正卿看翟子安一眼,調侃,“不愧是義城電視台紀實類的主持一哥,逮到一個素材都要記錄下來。”


    “傅大總裁,”翟子安的語氣裏透著關切,“在這裏待了兩天,還扛得住嗎?”


    “還行,”傅正卿伸了伸雙臂,側頭對安碩吩咐,“安碩,你趕緊出去,訂一頓飯。”


    “別急,”翟子安不疾不徐,“你先接受景熙的專訪,大概要一兩個小時,等快結束的時候,我再叫安碩出去訂。”


    李景熙:“……”


    傅安碩:“……”


    傅正卿笑了一聲:“這無情剝削人的嘴臉,我總覺得似曾相識。”


    “是不是照鏡子的時候見過?”翟子安補刀,“額頭上寫著:我,是,資,本,家,我吃人不吐骨頭。”


    傅正卿:“……”


    李景熙垂著頭笑起來。


    傅正卿抬手捏了捏她下巴:“你還笑。”


    曲翰飛走到李景熙麵前,把話筒遞給她,又給她和傅正卿別上收音麥,他們來到正卿坐過的那塊石頭處,就開始了這一次的訪談。


    李景熙握著話筒,盯著攝影機,神情嚴肅:“海甘村事件已經有了結果,最終還是回到了兒童教育的核心問題,”


    她轉過身,盯著正卿,“傅先生,作為親曆者,你覺得這起事件意味著什麽?”


    “兒童在思想還沒有成熟的時候,極易受環境影響,已經成年的我,也很想跟我的伴侶一起探索兒童教育的規律,總結一點經驗,將來等我們有了孩子,我們也能用在他們身上。”


    她假裝沒聽懂話裏的‘酸腐’味,繼續一本正經地提問。


    節目的最後,以傅正卿向公眾承諾成立一個專門的兒童教育基金會結束。


    走出地下岩溶洞,天已經完全黑了。


    安碩比他們提前出來,去訂晚飯。


    看著這個漂亮的小花園,李景熙的記憶不由地回到了那一個驚悚之夜。她當時打算在這裏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吃晚飯,結果卻經曆了一場可怕的夢魘。


    樓梯上傳來細微的討論聲,她轉過頭,卻沒看到人影。


    陡然從漆黑的地方出來,她還有一絲恍惚,因此那些聲音嗡嗡的,傳到耳朵裏似乎沒什麽太大的意義。


    等他們走出花園,樓梯的欄杆處陡然探出一個頭來,幽深的眼睛一直跟隨著他們離開的身影。


    這一次吃飯的地點放在了景熙的房間。


    陽台上拚了兩張桌子,才勉強讓所有人都有位置坐。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城?”李景熙側頭問。


    “先不回。”傅正卿單手支著身子,“這一次他們失敗了,肯定還會派人過來,對了,今天領頭的那一個叫什麽?”


    “蒜頭鼻。”李景熙有口無心地回。


    “噗。”曲翰飛一口噴出來。


    趙文康和許明亮他們跟曲翰飛同一桌,兩個人不約而同露出嫌惡的表情。


    “老曲,你幹嘛啊,一桌子全是你的口水。”趙文康不滿。


    “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到,”傅正卿笑了笑,偏頭看她,“你還挺會取名字。”


    李景熙有些不好意思。


    傅安碩說:“叫張奇勝,跟《夢義城》劇組一塊來的,但他不是劇組裏的人。”


    翟子安放下筷子,雙腿交疊,靠在椅背上:“對方似乎不僅僅在宣戰,而在塑造一種權威形象。”


    “笑麵般若嗎?”李景熙沉思片刻,“俞陽暉說笑麵般若隻懲罰罪惡之人。梁月靈,楊曼,陳書語,朱雅馨,這些人在‘笑麵般若’眼裏都有罪。”


    “那你和正卿有罪嗎?”翟子安側頭盯著她,“俞亞芳有罪嗎?”


    “不管是組織還是人,當能力到達一個臨界值的時候,就會開始自我膨脹,”傅正卿停了下來,側頭看著景熙,“我承認我不是什麽好人,俞亞芳有沒有罪不好定論,因為‘笑麵般若’裏的成員大概率都是兒童時期受過心理創傷的,他們把俞亞芳這類人看成罪人也有可能,至於你……”


    李景熙很認真地自我剖析:“如果這麽說的話,在他們眼裏我也有罪吧,我的出身恐怕就是原罪。”


    她和正卿在一塊,就是罪,定的罪責內容恐怕就是:貪慕虛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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