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正卿給她披上自己的襯衫,伸手扯下她已經完全濕掉的衣服,憑著感覺為她扣上扣子後,又給她套上了一條寬大的褲子。


    屋子裏毒氣亂竄,等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蔓延到陽台上來。


    傅正卿站起身,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


    陽台底下是雲水居入門的小花園,由於西側樓的地勢,離地麵相當於有兩層樓的高度。


    他衝進屋裏,從櫃子裏翻出備用的床單被套,回到陽台後,動作利落地撕成四段,把繩子綁在窗戶鐵杆上,打好結後甩出去。


    他彎身抱起躺著的人,把她的雙手放在脖子後麵,撿起剩下的一根布條把兩個人捆綁在一塊,一手撐著圍欄,一手抓著布條往下滑。


    為了避免有人偷襲,他轉了一個圈,特意將李景熙的後背對著牆體。


    下午兩點,一天裏麵最熱的時候,空氣裏裹夾著難以忍受的熱浪。


    咻的一聲,他中彈了。


    他悶哼一聲,咬牙繼續滑。


    脊背的位置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鼻尖充斥著血腥味。


    耳邊又傳來‘咻咻’兩聲,通過子彈射出來的方向,他知道那人躲在東側一棟的二樓,二樓隻有演員能進,疑凶無疑混雜在《夢義城》劇組裏麵。


    滑到地麵時,為了躲避子彈的襲擊,他們滑了一跤摔倒在地上。


    他抬手護住懷裏的人,胳膊撞在地麵,震得他半邊身子疼痛難忍。


    李景熙的頭耷拉在他的胸口,無力地翻滾著。


    跑到門口時,又一聲子彈聲音傳來,兩個人重重地摔了出去,他支著手臂起身,躲過子彈往村口跑。


    後背已經一片嫣紅,‘咻咻’的聲響終於停了。


    說實話,有點狼狽。


    但這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帶著景熙逃離這裏。


    生命猶如‘碧璽’,來一遭短暫百年,但人一生中產生陰暗想法的瞬間卻有千百次。


    實力懸殊的對抗無疑是用碧璽投向利刃,結局肯定是玉碎命隕,而刀鋒卻可能隻損失一個小小的缺口。


    他不想以卵擊石。


    一直跑到村口,拐進一條小路,直到雙腿邁不動步子,他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他仰躺著,抬手摸了摸懷裏人的脊背,精疲力竭地閉上眼睛。


    李景熙在正卿摔出門檻的時候就已經醒了,一路上,她的眼皮劇烈顫動,嘴唇青紫,直到正卿再次摔倒後,她用力地喘息了一口氣後,終於睜開了眼睛。


    她一邊哭一邊解開腰間的結,支著雙臂起身,她張了張嘴巴想叫‘正卿’的名字,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傅正卿睜開眼,看著她臉上震驚和恐懼的淚水,唇角的線條倏然變緊,啞著聲音說出三個字:“不要哭。”


    李景熙搖了搖頭,顧不上抹眼淚,伸手去扶他。


    “不要扶我,我腿麻,想休息一會。”傅正卿唇角勾著安撫的笑。


    姑娘直直地看著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她最終隻是咬了咬下嘴唇,歪歪扭扭地站起身,在離開之前,她在周邊安置了遮掩物。


    傅安碩看到李景熙的時候都驚了。


    她整張臉浮腫,像是被人打了百八十拳一樣,皮膚全是紅的,還沒等他開口問,她就帶著他往村口的方向走。


    一路上,他問了好幾個問題,李景熙隻能用搖頭或者點頭回答,他才知道她連聲音都沒了。


    他們在一條小路上找到了傅正卿,李景熙的掩體做的很逼真,隻要沒有人踩上去,根本不會發現有人藏在裏麵。


    《夢義城》劇組裏的醫師給他簡單地止了血,兩個小時後,顧安和帶著專業的醫療團隊過來。


    顧安和看到李景熙的時候也愣了愣。


    不知道她體質的人,還以為她在這裏吃胖了。


    姑娘如今正處於失魂落魄狀態,整個人像是一個傀儡木偶一樣,一動也不動,她自己也是病人,但她卻一點也沒意識到這一點。


    李景熙還深陷在安碩扶起正卿的那一幕中無法自拔,她看到了他後背上全是血,他中彈了,不讓她扶是因為怕被她發現。


    “你也去躺著。”顧安和走到她麵前,垂頭看著她,“毒素侵入,如果不治,皮膚會潰爛。”


    李景熙打了一個哆嗦,但她精神實在是很差,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就不怕正卿嫌你醜。”顧安和補一句。


    李景熙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臉,但隻恍惚了一會,就乖順地走到床沿躺下。


    心裏依舊五味雜陳。


    她從頭到腳都很疼,骨頭疼,皮肉疼,心髒更疼。


    剛剛還沉浸在被表白的愉悅心情中,才過了一會,就被人當頭一棒敲醒了。


    她當然不會後悔,但她怕正卿後悔。


    她緩緩地閉上眼睛。


    半夜時分,房間裏亮著一盞床頭燈。


    這是西側二樓的其中一個房間,被臨時改成了病房,雖然兩張都是白色的床鋪,立在床頭的吊瓶依然和房間裏的擺設格格不入。


    傅正卿被疼醒了,他睜開眼睛,發了一會怔。


    側過頭,看到躺在另外一張床上的李景熙,他支著左臂坐起身。


    也不知道她是在做噩夢還是身上疼,她的眉頭緊蹙,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被褥,嘴裏發出‘咕噥’的聲音。


    他湊過去聽了一會,沒聽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麽。


    這時,沙發那邊傳來動靜,他才知道屋裏還坐著一個人。


    “是不是疼醒的?要不要加一針止痛藥?”顧安和走到床邊,掠過他的肩膀,看著李景熙。


    傅正卿目不轉睛地盯著李景熙:“不用,我沒那麽脆弱。”他側頭盯著顧安和,“我們躺了幾天?”


    “兩天。”顧安和神情嚴肅,“跟你說一件事,你得做好心理準備。”


    傅正卿直覺不是什麽好事,心裏想叫顧安和閉嘴,嘴上卻說:“什麽事?”


    “熙熙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毒,”顧安和彎身拿過血檢報告單,“我問了好幾個醫學界的老師,都說沒見過這種毒。”


    傅正卿的眸光瞬間黯淡下去,或許是因為光線的緣故,更添了幾分陰鬱。


    顧安和暗自思忖:有心無力吧,就像他摘下眼鏡後看世界一樣。


    就在他想開口的時候,傅正卿終於張了張嘴:“能換血治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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