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水麵激起一片巨大的浪花,一個身影帶著一聲‘嗚呼’的呼嘯聲跳躍到空中,騰躍出漂亮的弧形後重新落入水中。


    安碩忘記了拉手裏的布條子,抬手摸了摸後腦勺,側頭說:“我沒使力,他怎麽過來的?”


    翟子安吃力地拉著繩子:“過來幫忙。”


    安碩趕忙走過去,幫著翟子安一塊拉傅正卿。


    傅正卿支著雙臂上岸,出水的瞬間帶出一片寒氣。


    微光掃過,他看到了蹲伏在地上的李景熙。


    他愣了好一會,身體忽然有一種冰寒刺骨的感覺。


    這種冷是從骨頭縫裏鑽出來的,他渾身的肌肉和神經幾乎同時緊繃到了極致,但疼的地方卻是心髒。


    “嗨,”秦澤洋探出半個身子,朝他們揮了揮手,“原來玩水這麽有意思。”


    傅正卿回過身,彎身拿起安全帽,打開手電筒照過去。


    秦澤洋悠哉地在水中暢遊,每一個動作和姿態像極了海豚,探出水麵的上半身輕鬆自在,隱藏在水下的兩條腿卻劃撥的飛快。


    翟子安垂了垂眼皮,若有所思。


    “他看起來像一條魚。”傅安碩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褲腿,“那兩條腿的擺動速度真不像人類。”


    秦澤洋雙手抱在腦後,往後一仰,悠然自得地在水中劃了一個圈:“我剛才跳進水裏的時候,腦袋裏閃過一道光,忽然領悟到了怎麽利用水流控製我的身體。”


    他浮在水麵上,得意地笑,“卿哥,我去上麵探一探,這一次,我要將功補過。”


    傅正卿彎下身,把手伸進水裏:“水流速度為3米每秒,海甘村西側林子裏有一個淡水湖,從這裏距離淡水湖大概有兩公裏的距離。你的體力能行嗎?”


    “沒問題。”秦澤洋比了一個ok的手勢,鑽進水裏又重新跳出來。


    “演員和村民裏都有他們的人,”傅正卿繼續說道,“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借用任何通訊工具。”


    翟子安走到傅正卿身後,補充一句:“你上去之後,直接遊過河去找馮睿達。”


    “收到。”秦澤洋紮了一個猛子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景熙抬起沉重的腦袋,她燒的很厲害,神誌有些不清楚,他們的對話扭曲成了噪音傳進她的耳中。


    她低語著,腦子燒迷糊了,平時藏著掖著的那些話也敢說出來了。


    她說了很多話,對於三個男人而言,聽起來是在胡言亂語,但她要表達的隻有一個核心內容:冷。


    翟子安垂頭看她一眼,轉身離開,安碩緊跟著他一塊走了。


    黑暗中,響起濕衣服剝落的聲音。


    當感覺到旁邊有熱源時,她下意識地往熱源的方向靠了靠,腦袋昏昏沉沉的,身體抖動的症狀有了一點緩解的跡象。


    傅正卿把她往懷裏攏了攏:“還冷嗎?”


    李景熙搖了搖頭。


    傅正卿垂下頭,靠近她,用皮膚感受著她的動靜。


    “你沒穿衣服。”李景熙問。


    “嗯。”傅正卿補充,“一點也沒穿。”


    李景熙疑惑:“那你不冷嗎?”


    “不冷。”他的語氣很輕鬆,“不是有你嗎?”


    “有點道理。”


    傅正卿將她翻了一個麵,兩個人於是麵對麵靠著。


    李景熙在他胸口蹭了蹭,身子骨像是軟成了麵條一樣,散發出懶洋洋的氣息。


    傅正卿笑了笑,將她禁錮的更緊。


    湖麵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細紋。


    秦澤洋鑽出水麵,爬上岸。


    徜徉在水中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暢快,他依舊會因為慣常的思維貪戀於溫柔鄉,但腦海裏卻有一個聲音在引領他:水是你的歸屬,它可以改變你的一切。


    當他被捆綁後扔進地下室的時候,他因為自己的臭毛病追悔莫及,無奈中隻能寄希望於卿哥過來救他。


    他等到了。


    傷感和怨憤還沒來得及侵襲他的思想,他就已經被喜悅占據了。


    慚愧歸慚愧,後悔歸後悔,他不能將這種情緒袒露出來。


    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高聳入雲的樹木遮擋了光線,擠擠挨挨的枝葉擋住了酷熱的暑氣,但同時也添了幾分陰森的靜謐。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林子外走,這種感覺比起水裏實在太差,讓他很快懷念起水中的世界。


    沙沙沙,不遠處傳來腳步的聲音。


    秦澤洋敏捷地躲到一棵大樹後麵。


    “岩溶洞三個出口已經全部堵住,他們要出來隻能通過懸崖邊的洞口往上爬。”男人雙手插兜,“咱們在懸崖上等著,上來一個踹一個。”


    秦澤洋記得這個男人,長著一個蒜頭鼻,名字叫張奇勝,他剛來海甘村時,安碩就指著他說是傅陽澤派來的人。


    “我最多隻能給你們三天時間。”一個略微蒼老的女人聲音傳過來,“三天一到,我肯定要叫人送食物下去。”


    “行行行,”張奇勝抬手撓了撓大鼻翼,笑了兩聲,“你不是缺錢嗎,我看有幾個長得不錯,不如賣給我得了,反正也是一群見不得光的怪物……”


    “別在我麵前詆毀她們,還有,給我收起你那點歪心思。”女人冷笑一聲,“如果不是為了公司能繼續運營下去,我根本不會跟你們這群人渣合作,你也別想著在這種地方除掉我,我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我不怕死,但被你們這種單細胞生物殺死,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張奇勝忙抬手做了幾個敬禮的手勢。


    “沒有下次。”女人沉聲說,“知道了沒有?”


    張奇勝嚇得跳了一下,他蹙了蹙眉:“知、知道了。”


    秦澤洋靠著樹杆,一動也不動。


    女人的聲音字正腔圓,光聽聲音就有一種莫名的威懾力。


    他平時不太關注年長的女性,但這個女人的聲音,他總有一種似曾相識或者在哪裏見過的錯覺,即便沒有在現實裏看過,應該也在哪部電視劇裏瞄過一眼。


    等人走開以後,秦澤洋警覺地朝四周掃了一眼,悄無聲息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按照卿哥和姓翟的指示,他直接穿過林子來到江邊。


    天已經完全黑了,黑漆漆的江水非但沒有帶給他恐懼,反而讓他生出了些微興奮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正在慢慢進化成一條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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