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玲率先下了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有學生小聲問她:“你是警察嗎?”


    在她們下台之前,翟老師要求不許暴露身份,何玲翻了翻自己的身份卡,無聲地展示了一下紙張上的內容。


    學生a:“還真是啊?”


    學生b:“任含秀這做法不地道。”


    學生a:“我早就覺得她人品有問題,學校還把她當寶貝。”


    學生b:“有好處唄。”


    ……


    西側那一塊氣氛異常熱烈,隨著討論的白熱化,他們時不時地朝任含秀投去鄙夷的眼神。


    何玲坐在他們中間,嘴角掛著冷笑。


    李景熙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然後又看了一眼站在翟老師麵前的任含秀。


    可能因為一夜沒睡的緣故,任含秀的眼睛裏泛著紅血絲,臉色灰白。


    剛才她們一起走過去時,李景熙總覺得任含秀像一具遊魂在晃蕩,仿佛風一吹,就能把人卷跑了一樣。


    這個時候,要是何玲稍微刺激一下……


    腦海裏陡然回想起郭望舒跳舞台的場麵,心髒不由得提了起來。


    她垂下頭,用水筆在表格上快速推動著,然後起身走到翟子安麵前,認真地問:“翟老師,這個問題是這麽回答的嗎?”


    翟子安掃了一眼紙麵,上麵寫著一句話:任含秀一夜沒睡,狀態不佳。


    他點了點頭:“是的。”


    “謝謝翟老師。”李景熙微笑著道謝後,轉身離開。


    翟子安把表格遞給任含秀,視線輕輕掃過李景熙的背影。


    姑娘頭發上鬆鬆垮垮地綁著一個綢緞蝴蝶結,光線照得兩翼閃耀出醒目的紅色。


    “任含秀,”翟子安收回視線,溫和地說,\\\"你先回去休息吧。\\\"


    任含秀眼神裏透出一絲錯愕,但很快點了點頭,接過表格後朝外麵走去。


    也許是任含秀的身份太過特殊,也許是任含秀的反應有點奇怪,教室裏的氣氛忽然有點僵。


    直到大門再次關上,停滯的空氣才重新流動起來。


    李景熙長歎出一口氣,轉頭看著講台的方向。


    翟老師一隻手插在褲袋裏,一隻手在手機上飛快地按著,他手上的傷已經好了,襯衫袖口跟以往一樣捋到半截處。


    這時,褲子裏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李景熙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翟老師是在給她發信息。


    翟:又吵架了?


    李景熙猶豫了一會,寫道:拌嘴了。


    對話框那邊寫寫停停,似乎是刪了寫,寫了刪,好一會才過來一條:知道了。


    翟子安把手機放下去,抬起頭,製止了學生們的討論:“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活動繼續。”


    “翟老師,”坐在何玲旁邊的男生忽然舉手,“我有問題。”


    翟子安言簡意賅:“問吧。”


    男生站起身:“任含秀跟何玲兩個人都是警察,任含秀背叛了她,她這人三觀有問題。”


    “你怎麽判斷出她們是警察?”翟子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何玲垂著頭,拉了拉男生的衣服下擺。


    “李欣欣問第一個問題的時候,”男生撓了撓額頭,琢磨了一會,眼睛忽然一亮,“任含秀應該是撒了謊,能撒謊的是警察、便衣和五名沒有服藥的罪犯,既然任含秀跟何玲一起出局,那麽他們隻可能是警察。”


    話音剛落,階梯教室裏響起一陣鼓掌聲。


    男生得意地轉過身,朝他們施了一個抱拳禮。


    “所以,你認為警察背叛同儕是一件很嚴重的事?”翟子安眯起眼睛。


    “那當然,”男生得到了同學們的鼓舞,越說越來勁:“我承認,任含秀是學校的紅人,她的名聲對學校有利,也對咱們學校的部分學生有利,但不能因為這樣,我們就要戴上美顏濾鏡看她。”


    翟子安轉向何玲,問:“何玲,你認同他的觀點?”


    何玲抬起頭,揚眉說道:“我知道她不是聖人,但最起碼的價值觀還是要有吧。”


    “我也不喜歡她。”柳月珊幫腔道,“她最近老是畫一些不入流的畫。”


    “你們這麽一分析,我也覺得她人品有問題。”


    不斷有學生開始附和。


    李景熙握緊了筆,垂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份卡。


    她忽然站起身,朝翟子安說道:“翟老師,我想透露身份,一會的活動我就不參與了。”


    翟子安偏頭看她一眼,微微頷首。


    李景熙走下台,展開了她的身份卡。


    身份卡上的字很小,隻有前麵幾排的學生能看到,有學生驚訝地說:“她是便衣。”


    “怎麽可能?”何玲展開自己的身份卡,檢查了一遍,展示給眾人看,“我是警察啊。”


    “這是邏輯bug嗎?”有學生笑著說,“翟老師,你判斷出錯了?”


    翟子安倚在桌子旁,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你們再仔細看看何玲的身份。”


    男生重新看了一眼何玲的紙條,終於覺察到了異樣:“警察情境?”


    何玲蹙眉道:“不就是警察的意思嗎?”


    “不是,警察應該跟我一樣,寫得是‘警察身份’,你是服藥的三人罪犯之一,這是你的幻境,你把自己想象成了警察。”李景熙捏了捏被摳疼的手心,繼續說道,“我是便衣,任含秀是罪犯,所以我說的全部是謊話。”


    她又用力摳了一下手心,撒謊道,“任含秀沒有背叛你,她在掩護你,隻是被我看出來了。”


    “居然還有這種操作。”何玲嗤了一聲。


    她收到紙條以後,從頭到尾以為自己是個警察。


    所以,當翟老師宣布她和任含秀一起出局時,她下意識地認定任含秀是警察,於是就想惡心她一頓。


    對於現在的結果,心裏自然有點失落。


    真不明白李欣欣的立場,明明在外麵幫過她,在寢室裏的時候相處的也不錯,怎麽就幫著任含秀說話。


    牆頭草一個!


    “本來就是個模擬犯罪而已,別太當真了。”男生尷尬地笑了笑。


    “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有學生笑道,“三觀呢?正義感呢?價值觀呢?”


    男生一愣,很快擺了擺手:“罪犯揭露罪犯,那就是狗咬狗一嘴毛。”


    教室裏爆出一陣哄笑。


    李景熙緊繃的肩膀微微鬆了下來。


    最後一排的中間位置,一個男人靠牆站著,透過人潮的縫隙往前看。


    眼見著氣氛轉好,男人微微眯起眼睛,轉身離開。


    大玻璃窗外,南方植物在秋季依舊充滿生機,不過轉瞬間,男人隱沒於一片綠色之中,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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