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道入口處。


    天空依舊陰沉,透過雲層能看到太陽明亮的輪廓,但虛弱的光線根本無法滲透籠蓋四周的濃霧。


    分散於三處的夥伴們集結到此,李景熙和顧安和先對三個傷患進行了治療。


    暖融融的光亮籠罩著傅正卿、翟子安和秦澤洋,一瞬間火光放大到極致,內層深藍、中層深紅和外層明黃交織在一起,無比燦爛輝煌。


    光焰吞噬了三個人,仿佛還夾雜著枝葉畢剝的聲響,帶來了溫暖和撫慰人心的力量。


    三個旁觀者,條件反射地做出了反應:安碩別了一下頭,秦明輝垂下眼睫;


    衛英卓抬手捂了一下眼睛,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失明了。


    直到光亮慢慢消減,他的眼皮才再次被撐起,但有些沉,人也滑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內心有一種衝動,想要尖叫,想要哭喊,總覺得應該弄出點什麽聲音,來打破現在的處境。


    但是,喉嚨卻像被堵住一樣,發不出隻言片語。


    周遭,一片死寂!


    “小衛,你很緊張嗎?”


    聽到安碩的聲音,衛英卓轉頭看著他。


    這一次,他們的視線沒有隔著玻璃相撞,他才發現安碩的眼神深沉,略微帶著一絲隱晦的厲色。


    他點了點頭。


    “你和秦安誌是朋友啊?”見他又點頭,安碩問,“你去過‘匯茂大廈’的八樓嗎?那裏有一個健身房。”


    “去過,”衛英卓如實承認,“有一次進去找人,剛好遇到李景熙,我就躲開了。”


    “所以,你一直在調查秦安誌的事情,”安碩有些嚴肅地說,“這麽說的話,你特意接近我,也是為了通過我,了解我身邊所有人的情況。”


    秦明輝往右側走了兩步,他不了解事情始末,隻能百無聊賴地倚在鋼管牆上。


    衛英卓有些羞愧地點點頭。


    “來工地遇到我,是預謀好的?”安碩又問。


    “遇到你是巧合,不過,知道你們的身份之後,我就想著,能從你們這裏入手,”衛英卓抬手指著秦明輝,“其實,我一開始懷疑的是他,我進工地,也是為了調查他,後來,我發現他有另外一個身份,於是更加懷疑了。”


    秦明輝直起身子,有些疑惑地看著他:“為什麽懷疑我?在工地的時候,我們好像沒什麽交集。”


    “因為安誌哥經常提到你,他說你變了,變得他們都不認識了,”衛英卓脫口道,“我以為你倆有過節。”


    他想了想,說,“其實,我會去匯茂大廈,也是為了調查你們倆的關係,健身房裏有好幾個會員,是你們公司的員工。”


    秦明輝苦澀一笑,和衛英卓錯開了視線,偏頭望向遠方。


    變了,到底誰變了?


    都變了吧?


    又或許,大家都沒變,隻是維係關係的方式變了。


    這一瞬間,很多回憶湧向心頭,仿佛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記憶片段不論好壞,開始無差別攻擊他的大腦。


    關於三人的友情,他從來沒有遺忘過,正是因為記得每一道好與壞的痕跡,所以他才更不願意提。


    衛英卓鼓足勇氣致歉:“安碩哥,對不起。”


    “沒關係,沒什麽大不了的。”安碩仰頭看著天空,好像在自言自語,又好像隻是單純在喃喃重複,“沒什麽大不了的……”


    語氣裏,隱藏著不忍直視的傷痛。


    衛英卓無聲落了一下眼睫。


    ——是因為對自己特別失望吧,明明接受了他的好,還利用了他。


    “我……”聲音戛然而止。


    想說一些話彌補,又怕自己說出來的話,不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都說了,沒關係的。”安碩豁然一笑,轉移話題,“明天你想吃什麽?”


    衛英卓愣了一下,說:“我還沒想好。”


    而後又馬上補充,“紅燒肉吧。”


    “行。”安碩言簡意賅。


    他輕而易舉地把整件事翻了篇。


    要走出這個鬼地方,其間可能會發生很多不可預測的事情,所以心理上會變得十分艱辛、緩慢。


    對付可見的怪物,比當下的情況,要簡單得多。


    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陷入更深的泥沼。


    十分鍾後,所有人爬出鋼管,車道上的人已經全無蹤影。


    李景熙走在中間位置,環顧四周。


    地麵鋪設的鋼筋淩亂,有的已經斷成兩截,有的被踩踏成弧形,看上去像是藝術家靈感來臨時,瘋狂破壞做出來的作品。


    透過鋼筋網格,水泥板上躺著橫七豎八的子彈殼,金屬表麵布滿燒焦的痕跡。


    有些地方殘留著血跡,已經開始變幹結塊。


    很快,三層到了。


    她停下腳步,指著前麵:“前麵除了白霧,我什麽也看不見了。”


    “白霧籠罩的地方,大概有多少範圍?”傅正卿問。


    李景熙回想了一下:“從五樓看過去,北邊延伸到崇山幼兒園,南邊延伸到活力健身房,東邊延伸到崇山主路,西邊一直到夜市。”


    白霧裏麵多了很多微光,有濕氣不斷灌進被劃破的靴子,腳趾被凍得沒什麽知覺,硬邦邦的,一走動就會滋滋得疼。


    下麵,是水嗎?


    她一邊想著,一邊在心裏暗暗叫苦。


    “範圍確實很廣。”翟子安說,“現在的情況是,我們看到的,和景熙看到的,不一樣。”


    空氣沉寂了一會兒,沉重的責任感壓在肩膀上,李景熙有一瞬間感覺喘不過氣來。


    她隱約感覺到白霧正在變薄。


    顧安和看她一眼,從心理角度分析:“從當前情況看,我們的視覺和幻覺產生出入,那麽心態上的距離,和物理距離必定會有落差,我們走起來,可能需要更多時間。”


    “什麽意思?”秦澤洋疑惑地問。


    有那麽一瞬間,李景熙也愣了一下。


    然而還沒等她陷入迷惘中,手心被粗糙的手指撓了撓。


    她下意識垂了一下頭,看到自己的手正落在熟悉的大掌裏。


    冰涼的指尖慢慢活絡起來,身子明明沒有動,心態上卻感覺,兩隻腳踩得更穩固了。


    顧安和解釋:“比如,我小時候看見一座山,感覺很近,於是決定朝著這座山走,但其實根本就走不到。”


    “那麽隻要我們心態保持住,肯定就能安全走出去,”傅正卿偏頭看著李景熙,“你看到的,跟我們都不一樣,可能承受的壓力也不一樣。”


    李景熙注視著霧靄,慢慢悟到了什麽:“這是某個人的心魔吧?”


    顧安和沉思了一下,點頭:“不管白霧底下是什麽樣的,這一片心魔,肯定不屬於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我明白了,隻要心情好,就能走的快是嗎?”秦澤洋雙臂一伸,往前邁出一大步,卻沒注意到鞋尖勾到了網格。


    ‘嘎啦’鐵絲斷裂,緊接著,‘噗通’一聲。


    高大身影以大字型摔趴在地上,從李景熙的角度看,秦澤洋的半個身子撲進了白霧中。


    翟子安跟顧安和無語地看著,臉上一副看傻鳥的表情。


    秦明輝和衛英卓站的比較遠,對突發事件還處於茫然狀態。


    安碩聽到聲音後,則是往前走了幾步。


    李景熙在他左側,緊張地蹲下身。


    傅正卿也蹲下身,率先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把手給我。”


    趴著的人沒動靜。


    這時,秦澤洋抬起頭,身體部件像是生鏽一樣,對著白霧,莫名其妙說出一句:“i\\u0027m waiting for my girlfriend。”


    眾人:“……”


    安碩快步來到他右側,彎身一把抓住肩膀,拎起來:“你見鬼啦?”


    被拎起來的秦澤洋依然有些懵,他一邊擰起眉,一邊重重吐出一口氣,然後半眯著眼睛掃了安碩一眼,眼睫扇了兩下,緩慢闔上又睜開。


    傅正卿蹲著往前挪了兩步,在秦澤洋的位置撈了一下,問:“這裏有什麽?”


    霧又散了一些,露出一抹碧色。


    李景熙說:“水,白霧下麵的,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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