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墓地的同一天,沃爾丁公園酒店。


    太陽從東邊慢慢爬到西邊,一夜奔波忙碌,大家睡到很晚才起來。


    晚上六點,天早就黑了。


    1208客房,室內。


    一盞落地台燈立在深棕色桌子旁,圓形光影穿過盤成發髻的後腦勺,最終散落在稍顯淩亂的桌麵上。


    李景熙拿著鉛筆,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


    四方桌對麵坐的是顧安和,他手裏拿著一支鉛筆。


    左側坐著翟子安,右側坐的是傅正卿,他們手裏也都拿著鉛筆。


    近半年的《莫斯廷日報》,一份接一份,閱讀過的報紙上,部分單詞被鉛筆打上了灰色小圈。


    李景熙垂著頭,在本子上寫下:


    【1:福恩·特瑞西→艾麗爾(夥伴關係?)】


    她偏頭看向翟子安,問:“翟老師,福恩那邊,你有問出什麽嗎?”


    翟子安視線落在報紙上,並沒有看她,平鋪直敘地說著:“他隻說自己被艾麗爾誘騙,掉進了坑洞。”


    “目前,他們兩個已經決裂,聽他的口氣,他們以後都不再打算合作。”


    “至於具體因為什麽起內訌,他不肯說。”


    李景熙點點頭,在夥伴關係後麵加上兩個字:決裂。


    緊接著,她又寫下:


    【2:傑森·馬斯卡→艾麗爾(敵對關係)】


    【3:傑森·馬斯卡→艾琳(夫妻關係)】


    傅正卿偏頭看了一眼筆記本內容,說:“關於傑森的妻子,根據警察提供的資料,他們接到報案過去的時候,凶手還拿著凶器站在原地。”


    李景熙一愣:“案子這麽簡單嗎?”


    傅正卿點頭:“小鎮裏的謀殺案,通常沒有小說電影裏那麽有懸念。”


    他靠進椅背,“經過警方詢問,凶手欠了很多錢,想偷點值錢的東西,進屋的時候遇到了艾琳,兩個人起了衝突,情急之下,凶手拿起水果刀刺進了她的心髒。”


    李景熙不解地皺著眉頭,她總覺得案子破的太容易了。


    她用拳垂撫了撫紙麵,疑惑地問:“就因為艾麗爾愛撒謊,傑森對她產生那麽大的恨意?太不符合邏輯了。”


    “可能還有其他細節,我們沒有發現,”傅正卿說,“目前條件太苛刻,沒辦法分析。”


    李景熙點點頭。


    室內再次陷入寂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哢噠”,門打開又關上。


    隨著聲音落下,空氣裏瞬時飄浮著一股漢堡炸雞的香味。


    沙發上,秦澤洋打了一個哈欠,他懶洋洋地坐起身,伸展了一下雙臂。


    安碩走到幾子前,放下袋子。


    接下來有兩三分鍾,房間裏隻有撕紙張的聲音,以及吃東西的咀嚼聲。


    還沒吃晚飯的隻有安碩和秦澤洋。


    他們這邊隻多了四杯咖啡。


    “對了,我剛才聽你們討論《致命追蹤》,”秦澤洋咀嚼著漢堡,聲音含糊,“劇情很精彩呀,找個編劇改改,完全可以拍成電視劇。”


    李景熙啜著咖啡,看著筆記本上的字,忽然冒出新的想法:


    他們已經知道傑森的目標是艾麗爾,但他們並不知道傑森的真實心理,澤洋雖然說的很隨便,卻從另外一個角度提供了一個思考方法。


    同一時刻,安碩和秦澤洋那邊。


    “怎麽,就吃這麽一點,不吃了?”秦澤洋詫異地問。


    “飽了。”安碩淡然地說。


    “你不是才吃了兩根雞腿嗎?”秦澤洋不解,“這麽快就飽了?”


    安碩加重語氣:“飽了。”


    秦澤洋追問:“沒騙人吧?”


    安碩隻得說實話:“你一邊吃東西,一邊說話,到處噴口水,我能吃得下嗎?”


    “……”秦澤洋厚臉皮地笑了笑,“抱歉,我想到什麽說什麽。”


    李景熙放下咖啡杯,說:“我覺得澤洋說的有道理,傑森的報道,確實有一種遵循規律的儀式感。”


    話音一落,秦澤洋立刻接上:“看吧,我就說靈光一閃,說出來的東西最有用。”


    安碩無奈:“行了,我把漢堡吃了,剩下的,你自己解決。”


    相較於兩個人的吵鬧,四人這邊顯得安靜許多。


    “儀式感?”翟子安不解,“能解釋的更清楚一點嗎?”


    李景熙想了想,靜坐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寫的可能是真實的事件,甚至可能沒有誇大事實,奇怪的是,看著這些報道,總有一種虛構的故事感。”


    三人下意識點了點頭。


    “這麽說的話,確實有這種感覺,”翟子安說,“我剛才差點看入迷了,就想一份接一份的看下去。”


    顧安和說道:“聽西奧多說,《莫斯廷日報》,因為傑森這個專欄,訂閱量翻了幾番,而且,跟澤洋說的情況一樣,有幾個故事,確實被編劇看中,改編成電影電視劇。”


    “這些案件,是真的嗎?”李景熙試著提出意見,“我們要不要去事發地,找周邊的人問一問。”


    “不用去,”傅正卿否決,“當各方利益綁定到一塊的時候,真相也就沒那麽重要了。”


    李景熙立刻明白其中的意思:也就是說,即使其中摻了假,也會有人跳出來維護。


    她喃喃一句:“他能輕易看穿撒謊的人,本身也厭惡撒謊這件事,自己卻在製造謊言。”


    翟子安若有所悟:“也就是說,傑森的內和外,是反的?”


    “這種心理狀態很正常,”顧安和說,“有些人在網絡上,使用的語言很激烈,現實中卻很溫順。”


    李景熙遲疑了一下:“傑森的情況不太一樣,我感覺他是個很有原則的人。”


    顧安和想了想,說:“他可能心裏有一條原則,但工作明顯偏離了航向,這個時候,如果內心沒有力量,人就不想遵循規則,甚至想要破壞秩序。”


    李景熙看向顧安和,問:“他改變的速度這麽快,很可能有人幫他重塑了內心的力量?”


    “有可能,”顧安和點頭,“這種力量,有兩種作用,要麽把他推向正直,要麽把他推向邪惡。”


    這句話後,房間裏陷入短暫寂靜。


    李景熙垂下頭,下意識地動著鉛筆。


    幹淨的白紙上多了一道道灰色痕跡,稀稀落落的像極了汙點。


    傑森的情況,更像後者吧。


    她重新拿起鉛筆,繼續往下寫。


    【4:神秘人→艾麗爾(情侶關係?)】


    說起神秘人,此人做事十分精妙,沒有留下一點線索。


    然而,這種操作太過完美,反而讓她下意識想到章天。


    隻是,章天和艾麗爾的關係,已經這麽親密了嗎。


    莫名的,她又聯想到了俞亞芳——那個被關在海甘村地下室的女孩。


    從那個悲慘結果來看,喜歡上章天這件事,對艾麗爾而言,真不知道是福還是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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